“一定一定。夜路难行,督护慢走。”
年轻督护终于利落翻身上马,不再多瞧她一眼,带着两名手下消失在夜色中。
秦九叶苦涩一笑,独自掩上柴门。
若说先前她还对这邱家大少爷抱着些青梅竹马、久别重逢后的憧憬喜悦,现下便真的只剩劫后余生的荒凉苦涩。
再来这么几次,她下次只要听到他的名字,估计都能立刻哆嗦起来。
他是秉公执法的督护、将来或许还会是这九皋城最英明神武的守城大将,而她只是靠鸡鸣狗盗之法谋生的江湖郎中。
现在是,以后或许也是。
独自立在院中、任雨水噼噼啪啪地落在身上,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她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人狼狈倒霉到了极致,确实会生出些荒诞可笑之感。而她之所以步步败退、沦落至此,全拜一人所赐。
司徒金宝有生以来终于说对了一件事。
那李樵真的是来克她的。
或许她当初确实不该留他。或许她今日就该早做决断。或许她方才推开柴门后便应该告诉年轻督护,自己的院子里藏了个嗜血失控的可怕贼人,方才还在黑暗中袭击了她……
可她到底还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另一种决定。
许是因为她发现他与那许秋迟是兄弟,又许是因为白日里在苏府中他对她的态度,又许是一种来自穷人的直觉和本能。
她在最后一刻,选择了站在李樵这边。
西房虚掩着的房门另一边,换了房间躲藏的李樵低伏在几只药筐后,立着耳朵听着院中的动静。
或许他早该寻个机会离开这里了,或许那日在宝蜃楼他便该抓住这个机会,或许方才柴门扣响的时候他便不该放她去开门,而是应该想办法杀死她后再逃走……
但他还是在那一瞬间放开了手。
许是因为身上的几处伤口还隐隐作痛,许是因为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能一击杀死门外的所有人,又许是一种来自江湖亡命之徒的直觉和本能。
他在最后一刻,选择了放她走。
女子的身影在雨中静立了片刻,看上去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平静得多。但她到底还是不敢再进他所在的屋子了。
他听到那双浸了水的旧棉鞋安静了片刻,判断一番后,随即“啪嗒啪嗒”地向东房而去。
李樵抱着刀,又重新倒回地上。
今夜过后,或许他应该重新审视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他名义上的雇主?遥遥无期的解药?还是一个掩护身份的幌子?这些复杂的关系中如今又多了一层,他是否需要依赖她的血才能活下去?而她又是否能在这个从来充满背叛的残酷世界为他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