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馨香迷人的兰息漫来,织就天罗地网,将我困住。
她的唇近在毫厘,带着豆蔻的清涩与芍药的秾艳,我几乎能感受唇间的湿润与温热。
那无声的邀请如雷霆,击中我心底。
我偏着脸,缓缓凑近她的双唇,却在天人交战的最后一刻恢复理智:元若舒面相不似甘居人下之人,我对他性格、心性尚不了解,而他的专长却是我急需的!
若此刻吻了她,“狸猫换太子”便无可能。
我不可能一边雇佣着元若舒,一边占有他最爱的人!这样的情感纠葛太过复杂。
“双生,你这么美,选我当平夫,我很荣幸。但元若舒是你一生的依靠,你和他再多温存一会儿。”
我想等双生冷静下来再和她谈——人总有一时心神大乱的时候,这时趁人之危,拿捏对方,未来关系必会别别扭扭。
“对了,你认识一个叫张玉生的男子吗?他是你念蕾姐的朋友。”
双生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在我脸上流转片刻,忽而松开环在我腰间的手,以袖掩唇,发出一声轻若银铃的笑:“见过的,人长得比你还俊俏呢,像……”
她有意顿了一顿,眼波流转间似有戏谑之意,“像四月的阳光——念蕾姐跟我这样形容他的!”
我心头一紧,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
这个比喻让我像只骤然遇敌的猫儿,脊背绷直,全身的毛都炸开了——“四月阳光”已然成了我最大的劲敌。
“双生,”我强压下心头的不适,伸手轻抚她鬓边微乱的发丝,“往后我们有的是时光相爱,莫要让他太失落。他此刻定是孤寂得很,听相公的话,可好?”
她歪着头看我,发间那支白玉簪子随着动作轻晃,在烛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我望着她含笑的眉眼,忽然意识到将要迎来的是一场惨烈无比的战斗,即便失而复得之后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清纯无瑕,爱也会被分走几分,念蕾心底的温存可是我最眷恋的归处啊!
“好,我听相公的,似你这般善良心肠的妙人,难怪念蕾姐把你当菩萨供着!且饶你这回,我去陪陪他。”
念蕾房间的那个客人叫解二郎。
这个解二郎,这个得到念蕾初吻、又能驻在她芳心之中的男子,在看到他的相貌、对应上他的名字之后,我马上知道……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他个头不高,但人极壮实,宽肩厚背,皮肤是日晒过的麦色,脖颈到手腕的筋肉磁实,眉毛浓得像是墨汁滴在宣纸上的重笔,下面嵌着双略方的眼睛,瞳仁黑得发沉。
鼻梁刀背般的直,侧面看从眉心到鼻尖连成一道峭壁,最醒目的要数下颚线,像是用凿子沿着颌骨棱角劈出来的。
念蕾的初吻,娇柔的嘴唇,第一次的怦然心动……
念蕾看向我,脸先红了,尴尬也只是一闪而过,大大方方地向他介绍了我:“我的五师哥,李家大郎,刚刚和我订婚了。”
又向我介绍了一下解二郎:还在太学念书。
他反应尚可:“五师哥,解二郎有礼了!”然后不慌不忙地向我拱手作揖。
虽然人在客场,他也没有太拘谨。
三人寒暄几句,我在绣架边坐下,念蕾让他继续坐在原来的玫瑰椅上——那个位置离她更近一些。
念蕾脸上的红晕散了一些,先跟我三言两语地讲了一下她和解二郎之间的渊源:在京都府学的一个“期集”(类似于跨届的同学会上,会在外面请艺人进行表演)中认识的。
当日有一个小麻烦,实际开销远高于同窗凑的份子钱,念蕾是负责此事的职事,当时他已经考中太学,在府学素有名望,出面威胁那些想白吃白喝的同窗,若不补上钱,就不给他们“小录”(即同学联系表)。
我便和他有的没的聊了两句,他问了一下我的武功和功课,我语调谦卑地讲了几句:经史皆是中下,武功师从岳丈家的内功,现在还远未出师,有时青云门有走镖、护卫的差使,也算勉强胜任。
解二郎在太学的学业即将修完,还没决定下一步何去何从。
念蕾抬手将鬓边一缕青丝别至耳后,露出莹白如玉的侧脸。
“我相公家里老一辈在皇城司有故交,许是能帮你父亲运作些门道。”说话间,她目光流转,眼波如水,既带着几分关切,又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撩拨,“我从不把你当外人的。”
你是不是你还要当他内人呢!我瞪着她。
念蕾眸光潋滟,带着几分娇嗔与得意瞥了我一眼。
她漆黑的瞳仁仿佛能勾魂摄魄,让我心神摇曳,难以自持——那一瞬间的心心相连,发生得恰当其时,每颗心好像都能感觉到另一颗心的节奏,不是咚咚咚地剧烈跳动,而是尽极香艳撩逗的软绵绵的韵律。
解二郎虽然知道念蕾眼光甚高,看我如此年轻面嫩,这个反差还是让他犹豫了一下。
念蕾便用小脚轻轻踢了一下他:“我相公能帮到你的!”
解二郎脸上一红,当着我的面,这个动作实在太过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