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里有人射箭,卜青头前,忽然一杆箭矢钉来,当面钉死一个,这般技艺,太湖贼里还真没有人熟练。
便是卜青知道,这是那个扬州小哥,当然,如今更知道那小哥可不是扬州人,那人乃是大名府浪子燕青,相扑绝技高明得紧,还有一手极好的弩射之术。
卜青心中大喜,便是正要把这长枪阵打出缺口,这边在砍,身后那箭矢连连在来,瞬间,眼前长枪阵便是破绽一片。
卜青更往前去奋力劈砍,心中所想也简单,今日在此杀了朱勔,便是这条命豁出去,也值得了。
朱勔在何处?
他正在人群里往外挤,却忽然感觉挤不动了,头前之人似乎也在往后退,一时间好似乱作一团。
只管踮起脚尖去看一眼,码头外围的贼人,四五百不止,身后上岸的贼人,三四百之多。
朱勔被团团护在庄客人群之中,已然有些手足无措,这辈子他哪里见过这般场面?
又听身旁之人来说:“相公,快快蹲下,有人暗箭伤人!”
朱勔当真听话,立马抱着头蹲了下来,喘着粗气,拼命去喊:“快,冲出去,回城里回城里!”
忽然朱勔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喊:“快,派人去请那苏将军来救!”
这些贼人当真凶悍,难怪这些贼人在南边肆虐州府无人可挡……
怕是唯有那北边来的苏武,兴许能挡一挡这些不要命的贼寇。
朱勔是只管喊,抱头蹲着,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得到无数的脚步如潮水一般,一会儿这边拥挤来,一会儿那边拥挤去。
却是忽然朱勔又感觉到了后面的人在挤压自己,便是也知道,登岸的贼寇也当真杀近而来。
好在,好在身边这一圈人,平日里最是心腹,护在左右,倒是稍稍有一点安全感。
也听得他们在喊:“冲啊,杀出去,护着相公杀出去,重赏,一百贯,每人一百贯!”
如此话语一喊,好似当真有人听在耳中,奋起了一把子力气,身边那拥挤之感陡然松了松。
却是不到片刻,拥挤之感又回来了。
朱勔蹲在地上,被人一会儿挤来一会儿挤去,身形已然蹲不稳,唯有稍稍站起,便是生怕当真倒地被人踩踏。
只听得身边之人,这个也喊:“杀啊杀啊!”
那个也在喊:“护着相公,杀贼杀贼!”
朱勔便是站起身来,也不敢当真站直,只管把头埋在前后之人的背后,便是当真听得有那箭矢嗖嗖在射。
阮小七在里,一杆钢叉不知插死了多少人,便是心中也畅快不已,打了这么多次仗,第一次感觉如此畅快!
杀人只若切瓜砍菜一般,以往哪里有这般舒服的战阵?
那卜青在外,大朴刀不知砍杀多少人去,更有话语在喊:“我等乃太湖豪杰,今日只杀朱勔,旁人扔了兵器自去,定不乱杀无辜!”
这台词可不是卜青自己临时想的,而是早早就定下的,便是卜青一喊,所有人都跟着喊,只管丢了兵器,自是放人离去。
呼喊之声此起彼伏,没想到,迎面之人,当真有人把兵器往地上一扔,举手就说:“放我走放我走!”
却是当面之贼当真说话算话,对着那人的兵器也微微垂下了。
那呼喊的庄客见状,立马迈步而去,走进贼人人群之中,当真没人杀他!
这一幕,就生在眼前,四五步之内的瞬间,那人弃兵而逃,竟是也无人真去阻拦。
就看卜青朴刀再去,当真也是有一身好武艺,就要再砍,不等他兵刃砍下去,就听眼前一人惊呼:“我也走我也走!”
卜青朴刀一偏,却把这人旁边那人砍杀当场,当真就放了眼前之人。
连卜青自己都愣了愣,却是这江南之地,已然是闻贼色变,那方腊之贼,到得哪里,州府也好,县城也罢,无不望风披靡。
这江南之人心,着实已然烂透了,当真两个月左右,几十城池都落贼手,其度之快,那是不可想象的。
便是方腊把这几十个城池都走一遍,两个月都走不完。
这般军心民心之糜烂,大概就是卜青眼前这种场景。
瞬间不知多少人扔下兵器就跑,却又哪里指望这些人真给朱勔卖命?
便是连远处的燕青一时间都愣了愣,本以为会是一场血战,哪里知道朱勔麾下私兵,连昔日梁山的喽啰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