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秀坪村后,沈新月很少看手机。
通讯录列表清空前有五百多人,大半忘了备注,当时推杯换盏,佯羞诈鬼,风吹,酒醒,全忘个干净,更别提如今只是一根摇摇欲坠的网线牵扯。
远不如乡道上江有盈草帽下半张雪色的脸使人影响深刻。
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在楼下西餐厅看到一双玉做的手,电影院旁边位置袭入鼻腔的暗香,或是高铁站候车大厅匆匆走过的高挑背影……
她暗暗记下当时眼睛捕捉到的,像欣赏一束花,没有采摘的打算。
所以,人与人之间多少还是讲究点缘分的。
想通这点,无需再通过那些陌生的头像仔细辨别、认真挑选,沈新月只恨没有一键删除按钮。
有些朋友彻底从她的世界消失,也有不能割舍的,反复尝试添加,在验证列表里伤心流泪,着急跳脚。
外婆回房睡午觉,江师傅又被喊走,沈新月独坐树下,逐条回复消息。
[一切顺利。]
[我挺好的。]
[在老家。]
[还活着。]
妈妈也打来电话,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问候扎堆,她像总统逐个从她们面前走过,点头示意,握手。
“好着呢。”沈新月语气比天上的云还轻快,“有吃有喝,还认识了新朋友。”
挂断电话,沈新月轻手轻脚溜进外婆房间,从大书柜里把那本朋友圈相册抱出来,想偷偷拿去销毁,却忍不住坐在竹凳翻阅。
过去的那些人和事早就不重要,沈新月更好奇江有盈见到这些照片时的感受。
在她心里,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翻到一张极其辣眼的合照,沈新月慌忙把眼睛闭上,快速翻过去。睁开眼,她歪了下头,江有盈会吃醋吗?
人心里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占有欲。
沈新月最后还是决定把相册放回去,她抛弃自己的过去不要,嫌弃得捏鼻皱眉,但外婆不觉得,那上面留有她苍老的指印和深情的注视,满满都是爱。
距离晚饭时间还早,沈新月回楼上换了双运动鞋,拍拍屁股出门。
去咖啡店找小安打听,问做泥瓦的小曹家住哪里,怕被人误会,忙补充,“我不是找小曹,我找江师傅,她是小曹喊走的。”
想了想,又说:“小曹请她帮忙,什么在门上开猫洞,他一人弄不了。”
“那我知道了,村里确实有家猫咪主题的民宿。”
小安给她指了个大概方向,又问:“喝咖啡吗?”
沈新月“嘿嘿”笑两声,“我没钱。”
“你破产了嘛,我知道,房东老太太跟我说的,她跟你外婆是牌友,说你外婆不得了,现在专门靠悔牌、耍赖,出老千来养你。”
小安每天上午下午两杯咖啡,“我顺道给你做一杯,不费事的。”
沈新月笑容僵在脸上,“我外婆牌品这么差?”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我回家没找她要过一分钱,真的,我真靠外婆养,现在何必在外乞讨。天呐,还是外婆偷偷拿我当幌子?暗地里赚得盆满钵满?”
“那你得找她收点名誉损失费了,这样老人家才会更有动力赚钱嘛。”小安建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