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楚无央不准巡游车队太大张旗鼓,所以路途上只有些许骑兵护驾着一辆双排四马马车。
安阳的物资和钦差已更早几日出发了,而他们车队目的地是柳隗的故乡青澜府。
方向并未告知柳如遇,她只知道这次是陪同前往安阳府赈灾。
路途有些遥远,加上休息预计七八日,楚无央好奇当年柳如遇是怎么和师傅下定决心远赴江宁卖艺的。
今日柳如遇很是心不在焉,她出发前问了一遍何时能将师傅柳隗放走,他还没想好筹码,事实上柳隗住处搜出的那枚麟片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除了麒案都早已确认鳞片主人死亡,而麒案也借吞下鳞片的行为让它彻底变成悬案。
就在刚刚,马车行驶了半日停下餐食时,她又问了第二遍。
柳隗与她并无男女之情,楚无央已明白这点,但当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与柳隗关系此般紧密?
柳如遇没什么胃口,正午喝了半盅粥就擦净嘴回到马车上。
知道柳隗没受什么折磨,心中豁然许多,也写信托送告诉贵娘一切情况,只是楚无央不愿意给何时能将他放走的准信实在令人担忧。
透过绑起的车帐,她悄悄看向坐华盖下慢条斯理用餐的楚无央。
他在想什么?如果从柳隗身上再也查不出东西,就该放了他啊。
轻轻叹气,收回目光,理顺衣裙,又看见车旁低头站着的文欢,想到什么。
“文欢,你在宫里待多久了?”
“回娘娘,已有六载。”
“真是不短,你原来是服侍哪位贵人?我一直未曾问过。”
“奴婢之前一直在元麟殿。”
如雷贯耳,柳如遇直起身从窗口更靠近她些:“你之前,是服侍麟子楚渊的?你那时名字也叫文欢吗?”
“是。”
文欢……文欢……她绞尽脑汁也不记得曾经元麟宫有这么一位宫人,就算只是洒扫也能有几个耳熟能详的。
不过,楚无央为何给她指派的是元麟殿的旧时宫人?
还想旁敲侧击再问什么,楚无央似乎用餐完毕,正朝这边走来,她只能止住话头,坐回车厢中。
“只吃那么些?听进孤的话了,不死宫里想死外边?”
他钻进车厢中第一句便是冷嘲热讽。
“等看到师傅平安归故里妾身才能瞑目,可轻易死不成。”柳如遇瞟他一眼,往边上挪开些想与他拉开相坐距离。
“柳家二十年前是岭南道青澜府的望族,孤听说柳隗是独子,怎么给养成瘸腿了?”
“我师傅在十七岁前确实是四肢健全,他爹娘给指婚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他不愿意成亲,断食来着。”
“挺有骨气。”
“就断了半天,晚上饿极去后厨偷吃踩着地上遗漏的油渍,把腿给摔成这样了。”
“”楚无央眯起双眼瞪上她若无其事一副极像胡说八道的模样,沉默片刻冷不丁道:“你是觉得和孤已经亲密到可以随意耍着玩的地步了吗?”
“不信你问他。”柳如遇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去和本人求证,神态更是轻松自如。
“那你可以听听孤所了解到的。柳家在柳隗十叁岁时就为他和同岁的袁晴定下婚事,他十五岁爬上袁家的墙瞧见袁晴后归家与父母坦言并不想要这门婚事。”
楚无央用手掌扶着软垫徐徐将身体滑动靠近柳如遇,娓娓道来,眼中是胜券在握般的自得。
“当时在柳府洒扫过的仆人说,这是柳父第一次拾起棍棒教训柳隗”
“陛下既然全都可以查到,又有何问询妾身的必要?”她忽如被风拂荷叶而惊扰的点水蜻蜓,眸光颤动,终究是挤出来一个冷笑,“带妾身出巡更是可笑,实则是出行后担心将妾身一人留在江宁会出什么岔子吧?”
这段略显凉薄的话令楚无央身形顿住。
他以为,那日柳如遇的主动寻欢是示好,是一段崭新的征程,现下看来她仍是靠着一纸契约和被软禁的柳隗才留在自己身边
“后来他们年岁渐长,二人的婚事提上日程,师傅仍是反抗,断食第四日,没有力气反击的师傅被怒发冲冠的父亲棒打至奄奄一息,等疗后恢复时,发现右腿已经完全残疾,他郁郁寡欢病榻半载,曾数次寻死未果。”
柳如遇眼中湿润,偏过头去继续道:“陛下既然知道别人悲惨的过往,为何还要逼迫妾身重述一遍?师傅重新学习走路,至不再寻死,花了整整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