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会有人在床边这样不眠不休地守一夜呢。病房内冷白的灯光照在阮糕惨白的小脸上,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季旁白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阮糕摇了摇头,只是盯着季旁白看。季旁白这才松了口气,在床边坐定。责备的话却满满都是关心:“一刻不看着你,你就给我出事,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那以后我洗澡你也要看着吗?”“谁要谁要看着你洗澡了!”季旁白脑海晃过看到的一些画面,面红耳赤,扭过头去不看她。是过敏导致的昏阙,还要等具体的过敏源检测出来,今天没什么特殊反应,就可以先出院了。季旁白打开手机,搜索过敏注意事项,却发现搜索框的记录栏里面写着——怎样哄朋友开心。原来,这才是她这两天这样反常,对他做那些奇怪的事情,都只是为了要哄他高兴啊。可是,她知不知道,他这样只是为了和她拉开距离,他从来就没有真的打算和她当朋友。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把他当朋友,她只是在笨拙地讨好着他,觉得他不开心就努力哄他开心。可是,他都做了什么。哪怕最终要分开,为什么不能在这些日子里对她好一点。他不了解她的过去,但他看得出来,她的过去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回忆。季旁白的手顿在了手机的那个页面,久久没有动作。第二十个坟把阮糕从医院接回家,季旁白看着一片狼藉的家,第一反应就是家里进贼了。直到他看到那两个贼—老鼠和蛇。它们吃东西吃得正欢。季旁白差点没背过气去,他颤抖着指着它们的作案现场。“你不是已经把它们送回去了吗?”阮糕心虚道:“我”“嗯?”季旁白站在门口,根本不敢踏进家里一步。“能不送吗?”“什么?!”他大惊失色。“它们陪了我很久了。”阮糕说:“我想让它们继续陪着我。”“绝对不行!”和蛇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光是想想,他都要疯了。阮糕有点低落,“真的不行吗?”“有我没它们!”阮糕走进屋子里,一手一只,歪着脑袋,左看看,又看看,犹豫片刻,居然说:“不然我把它们都吃了吧。”季旁白彻底惊呆了:“你刚刚不是还舍不得它们,这怎么就要吃掉了?”“我把它们吃掉,我的身体会吸收掉它们,这样它们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她的想法真的太可怕了,还有理有据的,她将来会不会想让他一直陪着她,然后把他也给吃掉啊。他赶紧打消她这个危险的想法。“你们呆在一起这么久,都有感情了,你怎么可以吃掉它们呢,你怎么吃得下去呢,吃掉就什么都没有了啊。”季旁白继续说:“它们真的没了,你一定会很难过的。”“而且蛇还是吃老鼠的,你看它都不吃掉它,这也就是因为它们之间有感情了啊!”“再说了,你要是想它们了,也可以随时去看它们啊,你把它们吃掉,就真的再也看不到它们了。”阮糕轻叹口气:“那好吧。”她把它们塞进皮箱里,皮箱都被咬出一个洞了。她拎起皮箱出门。季旁白拉住她,“我开车送你去。”透过皮箱的洞,他还能看见那绿绿的眼睛,又是一个激灵。到了墓园。陪着她将那两只动物给放了。阮糕却忽然非要去山顶。他看着那一片坟墓心里怵得慌,还没来得及拒绝,却被阮糕一把抱住腰,腾空而起,忽然的失重把他吓得腿直扑腾,蹬了好几下大树上竖起的树杈子。山间清爽的风拂过他的耳畔,耳边还有小鸟叽叽喳喳飞过,他死死抱住阮糕的腰,震惊地看着下方一掠而过的林木,坟墓,土地。他居然飞起来了阮糕抱着他停在了一片花海里,然后蹲下来,撅着屁股就开始就地刨坑,连泥带土把花的根都给挖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你花粉过敏啊。”季旁白顾不得回味飞翔的感觉,慌忙去拉她,“你挖花干什么!”阮糕不理会他,继续吭哧吭哧挖了一堆花出来。季旁白拉不住她,也有些生气了。“你干什么啊!别挖了!”阮糕终于停了下来,她的袖子上,膝盖上,手上,脸上都沾了泥土,她把地上的一捧五颜六色的不知名野花都抱了起来,然后举起来捧到他面前:“赔你的花!”他呆住了:“你是为我挖的花?”阮糕点点头:“你和你的花一定也呆在一起很久了吧,肯定也有感情了,可是我把她们都弄没了,你一定也很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