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老夫人才睡下……”
盈时望着廊下等候的婢女门,里头有韦夫人的人,想来韦夫人如今正在里面。
那倒是正好。
她执意不会离去:“我就在这儿等着,等老夫人什么时候醒了再叫我进去便是。”
廊下正是风口,风前仆后继对着她的面颊吹,没一会儿功夫她便被风吹的手脚发凉,仿佛天气都在阻止自己。
可被冷风这般一阵阵吹着,她心里却更加镇定。
陈嬷嬷见她如此,没敢吭声,重新入了内室。
不消片刻,里头便有许多嘈杂声。
盈时却是片刻也等不了,直接站起来提裙踏入内室。
殿内温暖,熏得人昏昏欲睡,同时也带着一股腐朽陈败的气息,并不好闻,可如今伺候在老夫人床榻边的夫人们却谁也不敢面露嫌弃。
老夫人果真并未睡下,床边还跟着一群伺候的人。
王妃,韦夫人萧夫人都朝着自己看过来,韦夫人唇角压着,似乎预感到盈时前来有要事要说。
盈时却是禁直走向老夫人床边,她忽而矮身跪了下来,眼泪挂在眼上。
“祖母……”
老夫人慢慢睁开眼,前两日老夫人身子已经是不好了,可这日许是人逢喜事,两个孙女出嫁,竟叫老夫人枯败的面上隐隐泛着红润来。
老夫人眸光虽然看着她,可那空洞洞的眼眸,盈时十分怀疑究竟能不能看见。
“姑娘们出门了?”
盈时答道:“我亲自看着她们上的轿。”
老夫人又问她:“外头天冷,你才生完融儿没多久,何苦杵在风雪里头?”
盈时默了默,忽而掩面啜泣,语气毫无掩盖的怨恨:“如今三爷回来了,府上我与融儿总叫人议论,我受不了了……我实在熬不过去……”
老夫人叫身侧一众仆人退出去,临走前韦夫人频频回头张望,显然她也很想知晓盈时想要与老夫人说什么。
等人走后,老夫人对盈时叹息道:“这事儿是祖母的过错,祖母本该给你做主的,只是……我那两个孙儿……”
只是她知晓,自己那两个孙儿都想要她。
当真是可笑,这世上又不是没了旁的女子,一家子亲兄弟,何苦翻脸至此?
一个几乎以死相逼,另一个……
都是混账东西啊。
冀儿是与阿阮青梅竹马,十几年割舍不下的情分,他舍弃不了阿阮是人之常情。可昀儿这般又是为何?
本以为原本昀儿的性子,知晓弟弟回来,只会默默收起所有心思,他原本那般宠爱他的弟弟,小时候要什么给什么,多会谦让啊。
可如今呢——冀儿才回来没几日,几乎就要闹得兄弟反目,叫世人看了笑话。
这还是自己尚且活着,有一口气盯着他,要是自己去后,这对兄弟究竟会不会走到反目……
“你与冀儿这么些年的感情,想来你对他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他对你依旧有心,你对他情谊更无需多提,阿阮……他好不容易才回来,死里逃生,他……是个好孩子……”
好不容易才回来,刚回来就要对他说,把自己老婆还回去?这对他未免太残忍。
盈时苦笑着,却是掷地有声:“祖母,他有女人了,有孩子了。我为了他做这一切,如今反是成了可笑!我不想当那个横插一脚的人,我不想当那个夹在中间被嘲笑的人,一日都不想了,您该成全我,对吗。”
“冀儿与我说,他要带着你走,日后也不回京,想来流言蜚语都无需着急……他那般粗心的孩子,能想的如此细,想来是为你考虑了许多的……”听着口吻,老夫人如此注重规矩的人,竟还有暗自劝和的意思。
盈时口吻止不住带起讽刺:“您这是叫我共侍二夫不成?便是我不要脸,那融儿呢?融儿怎么办?以前你们明明同我说过的,融儿是三房唯一的孩子,日后三房所有东西都是融儿的。可如今呢?如今融儿算什么?”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融儿那孩子是我的心肝肉,我苦了谁也不会苦了融儿……”
盈时却依旧道:“舜功是个什么性子?夫人又是什么性子?能真待融儿好吗?有您护着我不怕,可您走后呢?祖母,融儿是被我们一群人自私的赶来人世的!可如今,还有几人稀罕他?”
老夫人阖上眼眸,这一刻眼泪从眼角落下来,苍老虚弱的仿佛只剩一口气。
盈时满腔的怨恨怒火,对着这一位垂危老人,终究无法宣之于口。
老夫人半阖着眼皮微微喘息,许久才道:“你先回去,过几日……我给你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