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公主病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灌州。宋青瑛平日里衣着朴素十分低调,那些被招工的流民没有料到,之前每日里布粥的少女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公主殿下。
那姑娘生得一副教人不敢亵渎的神仙摸样,心眼也好,被他们私下里一口一个“活菩萨”地叫来叫去,这些工人听说此事,第一时间诧异十分,接着便替宋青瑛万分不平了起来。试问这天底下有几个老爷大人能做到和自己这帮泥腿子一起吃糠咽菜,患难与共?更何况这长宁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闺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爱民亲民至此,如何不教他们这些受尽官府欺压之人动容?
一时间,王刺史的名声在灌州臭了个彻底,就连蜀州也一股脑涌出了不少讥讽他的诗文,墙倒众人推,王大人过往消极怠政,搜刮民脂民膏的丑事全部秋后算账一般被挖了出来,甚至有人猜测出他贪私赈灾银款的秘事。但王大人那边任流言满天飞,闭门不出几乎半月,据说是因心力交瘁而一病不起。
只有韩濯知道,他是真的病得够呛。
“这狗屁大人定是自己心虚,丑事被人揭露无可辩驳,要我说,像他这种狗官,不如真的一病不起被阎王爷收了才解气!”
韩濯某一日在玉垒山下,听闻几个聚在一起扯闲话的工人说道。
其余几个纷纷附和,见到韩濯,忙站起身道:“韩大。。。。。。驸马爷。”
随着宋青瑛的身份已为众人所知,韩濯自然被对号入座扣上了驸马爷的名头,韩濯微微欠身,和煦道:“诸位不必如此客气,敢问徐老伯的身体可还大好了?”
她彬彬有礼,毫无架子,周身气度又极温雅,还竟然愿意记挂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穷苦人,工人们先是惶恐,随后忙不迭道:“好,好,已能下床走路,多亏驸马爷关照。。。。。。”
韩濯刚刚接下从蜀州运来的硝石,硫磺,白糖等物,心情大好,笑着道:“诸位不必如此客气,我雇诸位重修水利工事,自然该对诸位生死负责,何须谈谢?若非要谢,不妨谢谢李姑娘的药。。。。。。更何况说起来,还是我要谢谢诸位这些日子来的辛苦,新的米粮已经送来,请诸位放心,往后定不会教诸位再有性命之虞。”
说着,韩濯俯下身深深一拜。
“这怎么使得,韩大人。。。。。。您可真是折煞我们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韩濯架了起来,为首一个中年的汉子急切问道:“公主殿下如何了,她要不要紧?”
韩濯笑了笑:“殿下已无大碍,虽偶尔仍会有目眩,但从昨日起已能下床走上几步,多谢诸位记挂。”
众人展眉笑了起来,韩濯待人亲厚,他们相处起来也没了诸多顾忌,兴高采烈道:“没事便好,殿下如此宅心仁厚,吉人自有天相,老天定会保佑,还请驸马爷把咱们大伙儿的话带到,这些日子来,大伙儿可都记挂着殿下呢。。。。。。”
韩濯一一拱手谢过,笑道:“诸位可别助着他了,昨日才刚能下榻,便缠着要过来帮忙,您说说我们这儿这么多姊妹兄弟,怎能差殿下一位病号就运作不了?我好说歹说才劝住,这会子还生我的气呢。”
说着装模作样叹气摇头,露出了一点属于少年人的顽皮来,引得众人一片哄笑。
“这些日子苦了诸位,但重修岷江堰,本就是为了蜀州生民不再有饥馑之患,若开春前能完工,那明年必会五谷丰登,衣食饱足,我虽不愿劳动百姓,可岷江堰一日不成,饥民便会受苦一日,诸位若能助我一臂之力,他年定能史书留名,功德无量。”
众人群情激昂,纷纷表示定当竭力以赴。
这时,韩濯越过众人,看见吴钩站在不远处,似有话要说。
韩濯告辞了几个工人,走到吴钩近前,打了声招呼。
“二公子,你之前叫我查的那个跛了脚的年轻人。。。。。。”
韩濯先抬手打断了他,环顾四周,带他来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山脚下。
“我们已经查明白了,他是蜀州人,娶过妻,不过好似因着灾荒跑了,家里只剩一个瞎眼老母,几日前他们家突然添了田产,他那老母也雇了人照顾,这人性子孤僻,似乎在工人里也没几个朋友。。。。。。”
韩濯叹了口气,道:“他母亲还不知道他去世的消息吧。”
吴钩愣了一下,没想到韩濯竟然问起这个事,回道:“是。”
“那劳烦请人隔段时间去看看她,有什么困难帮衬些,这年头走投无路的人太多了,她儿子虽然做了混账事,却也是一片孝心。。。。。。”
吴钩应了声“是”,又道:“已经依着殿下的意思,派人好好盯着了,暂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韩濯揉了揉眉心道:“兄弟们也辛苦了,记得月末提醒我一下,给他们多发些银钱。”
交代一番后,韩濯转身欲走,却对上了吴钩一脸十分怪异的表情。
韩濯挑了挑眉毛,觉得稀奇,吴钩这副有话说不出的模样实在难得一见。
“吴钩兄弟,你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吴钩一张木头脸微妙地抽动几下,道:“我听三三姑娘说,二公子要去请黑山贼帮忙。”
韩濯心里打了个突,李三三这个大嘴巴,虽然吴钩不是外人,但找山匪做事,毕竟不算光彩。
韩濯硬着头皮“嗯”了一声,道:“我不打算再继续找姓王的拨人,想着若这些‘义匪’能帮衬一二,总是好事。”
吴钩沉默片刻,冷不丁道:“二公子是不是对我不放心?”
?!
韩濯差点没咬到舌头:“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