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客气地收下。
李肇擒住她的手腕,低低说道:“薛平安,你以为借孤的手除去罗家,能把自己摘干净?”
“我要除的,不是罗家。”薛绥挣开桎梏,案上的一面铜镜映出她眼底的寒芒。
“郑国公府?”李肇眯着眼睛问:“还是萧家?”
薛绥微微眯了眯眼,想到天枢的话。
旧陵沼二十万冤魂的哭嚎声,夜夜入梦,岂是私仇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个仇太沉重了。
她方才躺在榻上便在想,如何能借势布局,从个人私仇上升到朝堂根基,从三公九卿,直指皇权……
回京前,她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清算私仇。如今要盘算的未来,更宏大深远,需要更谨慎细致的布局……
她拢紧衣襟,也跟着懒懒笑,“那殿下不妨猜一猜好了,接下来要倒霉的,是郑国公府……还是萧家?”
女子柔若无骨的手,烫得李肇心口烫,后背冒出一层薄汗。
他身子骤然绷紧,将她拉近寸许,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有朝一日,可会轮到东宫?”
薛绥猛地勾住太子玉带,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吐气如兰。
“殿下何必猜忌?你彻查此案,也并非因我相求。我要报仇,殿下也要萧嵩认罪伏诛,打压端王的势力。我说过了,我与殿下各取所需,是最合适的盟友……”
李肇指尖抹去她眼尾的嘲弄,待她气息稍稳,方才开口。
“盟友?就像你故意在波斯绣庄让孤难堪,挑唆怀春女子,对孤大胆示好那样的表里不一?”
挑唆?薛绥秀眉一蹙。
铜镜中映着她柔顺的鬓,也照见李肇眼底的凛冽。
“郭三姑娘情窦初开,心悦太子是她的私事,与我何干?”
“薛平安,你有没有心?”
见她沉默,李肇忽然拽过她手腕按在心口。
细柔的织锦下,太子殿下的心跳清晰而激烈,如同擂鼓一般。瞧着她的那双黑眸里,也满是炽热与渴望……
“情丝蛊种在孤的心头,与你无关吗?”
李肇忽然欺身逼近,气息纠缠她鬓边碎,咬着后槽牙质问。
“有一事,孤从前总是想不明白。为何给孤种情丝蛊,偏要入端王府。如今孤懂了……”
“什么?”薛绥问。
“你本就是一个双面娇娃,左右周旋。你既不盼李恒好,也不盼孤好,你除了报私仇,想必还有别的野心?”
说罢他眼眸微微一深。
“在旧陵沼的传说里,有二十万大军覆灭在前朝那个破败的皇陵里,这是何等的人间惨事?他们的后人想必恨透了李氏王朝……所以,薛平安,你是来要孤的命的吗?”
帐幔无风自动。
暗夜里,隐约传来巡夜护院的脚步声。
有火光自窗户透入。
二人四目相对,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久久未言,直到那摇曳闪烁的火光慢慢远去……
薛绥再次听到李肇紊乱的呼吸。
“命,孤给你。你,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