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轩回岭南并没有给周厉透露信息。他到了岭南,连将军府都没有回,直接去了练武场。演武场上,周厉赤裸着上身,块状分明的肌肉在烈日下晒得黝黑发亮。他正在和士兵过招,一个过肩摔就将那个士兵摔倒在地上。“好!”姜逸轩远远看着,拍着手掌高声喝彩。众人齐齐回头,看到他还愣了一下。他这一走就是一个月多,先前众将士们总觉得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还不如周历有魄力。但自从他和苏焰打了那一场之后,众人对这个小将军刮目相看。他这一走,大家伙还真挺不习惯,总感觉岭南没有个当家人的样子。看到姜逸轩回来,大家兴奋地喊起来:“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周历回过头,也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这么久没见,姜逸轩好像又清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穿着一袭白衣,身子看起来显得有几分单薄。姜逸轩笑着走近,冲周历笑了笑:“怎么样?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岭南一切还好吧?”周历嘿嘿笑了笑:“你不在,大家伙儿都没有主心骨,都盼着你赶紧回来呢!”“行!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我去通知膳房,今晚给兄弟们加餐!”听到加餐,众人立刻沸腾起来,拍手叫好。原本还有些抱怨天气炎热,训练太累,现在立刻又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是劲儿!周历把军队交给手底下的副将,跟着姜逸轩回了将军府。一回到府上,姜逸轩先去沐浴,换了一身衣裳。这几日连续赶路,根本没时间拾掇自己。南方湿热,几日下来,身上都黏糊糊的,又热又痒。他在卧房里冲了一个凉水澡,总算舒畅多了。打开房门,见周历正等在外边,那张轮廓分明、野性十足、透着男人味的脸在烈日下晒得又黑又红。他愣了一下,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周历挠了挠头:“等你啊。”“等我干嘛?你不会去前殿等吗?顶着大太阳在这晒!”周历尴尬地笑了笑:“没事……我晒习惯了。”……“那走吧!”两人一前一后地去了前厅,面对面地坐下来。周历剥了一个橘子递过去,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也没个信,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姜逸轩勾唇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周历总觉得他好像变了,但又说不出哪里变了,就是感觉,他现在笑,好像并不是真正在表达喜悦,更像是一种应付。他犹豫再三,还是试探着开口:“听说,令慈不幸去世了,我远在岭南,不能亲自登门吊唁,实在抱歉!”姜逸轩微微愣了一下,轻笑了一下,将一瓣橘子递进嘴里,淡然地说:“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周历看他淡然的样子,稍微松了口气,怕惹他悲伤,赶紧换了话题:“你这次回京动静怎么闹这么大?都传到岭南来了,连底下那帮小子都在传,说你在朝堂之上公然挑衅惠王。众人皆言,你与姜大人之间已经撕破了脸皮,你倒向了东宫。”末了又补上一句:“这是真的吗?”姜逸轩抬眸看了他一眼,无谓地耸耸肩:“半真半假吧!”“什么半真半假?你真的倒向了太子殿下?”“那不然呢,支持惠王?一个阴狠毒辣的人,如何当得了这天下的王?”周历急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可你之前不是不涉党争的吗?”姜逸轩看他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笑着说:“你也说了,那是以前,我生在官宦世家,怎么可能完全独善其身?”他看向门外,不远处有两只狗正为了争一块骨头在互相撕咬。看了一会儿,其中一只不敌,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他的神色突然变得阴鹜,声音也冷了下去,悠悠开口道:“以前持身中立,是因为还有任性的余地,可现在,他们非逼着我做选择。既然如此,我就要告诉他们,我会如何选择!”周历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所以,你已经想好怎么做了吗?”“周历,”姜逸轩没有回答他,而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声音不卑不亢,却又坚定万分:“我要推翻我爹,你会帮我吗?”“推翻姜大人?”周历一脸惊诧,“你的目标不是要扳倒程尧吗?”“攘外必先安内,只有先把我的家事处理好了,我才能毫无顾虑地对付程尧。伤害我的,一个也别想逃!”他的眼里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在他眼中,周历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知道,姜逸轩很少会轻易做决定,一旦下定了决心,那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虽然不清楚姜家父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能让姜逸轩亲口说出要对付他爹的话,想必矛盾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既如此,他一定会帮他到底,不论成功与否,他都会与姜逸轩站在统一战线。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自那日谈过之后,姜逸轩没有再提此事。他每天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无论晴天还是下雨,姜逸轩的安排都雷打不动。上午自己加强训练,下午亲自到演武场上训兵,晚上就把自己关在书房研习兵法,处理军务。他不在的日子,南蛮来骚扰过边境几次,但都不敢入侵进来。姜逸轩听闻了此事,亲自带着他的虎狼之师深入南蛮腹地,把那些南蛮人赶出到三十里以外的深山中才善罢甘休。至此,南蛮再也不敢贸然前来骚扰,边境安稳,岭南城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岭南众人皆言,只要姜将军在,南蜀国必将长治久安!一晃,一年又快要结束了。岭南的冬天和北方不一样,北方通常都会下雪,岭南却是湿冷。寒风带着湿气,穿透层层叠叠的衣物,侵进骨子里,从里到外都透着阴冷。天气严寒,外边下着毛毛雨,地面湿了水,被冷风一吹,变成了湿滑的冻土。姜逸轩体恤士兵,自打入冬以来,减轻了训练强度。今日恰逢休沐,他也没有去练武场,蜗居在书房里,认认真真的看着一封密函。他的面前还堆了一大堆,全是程钰和李昭送来的,实时向他汇报京中的情况。他看得正入神,有侍卫来敲门,说是外边有个女子抱着一个孩子,要见他。姜逸轩收好密函,披上大氅,开门出去,看着那个侍卫,问他,是个什么样的女子。那侍卫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青涩懵懂的年纪,听将军这么一问,反倒红着脸说:“一个挺年轻漂亮的姑娘,不会是嫂子吧?”姜逸轩嗤笑一声,心想,你们的嫂子怕是没有那个能力生孩子!他懒得逗弄懵懂无知的少年,阔步往外走。有了苏焰和郭文设计害他的前鉴,将军府加强了防卫,不相干的人,未得两位将军的首肯,一律不准入内。姜逸轩一出来,就看到一个玲珑娇小的少妇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站在蒙蒙细雨中。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撑着伞,模样周正,高大魁梧的男人,看样子,年龄和周历差不多。那女子见了他,眼神骤亮,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公子!”:()爱恨两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