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温书言在做什么伤心的梦,宁奚动作很轻地摸了摸他的眼角,触碰到了一点泪痕。
他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打扰温书言继续安睡,不过他自己这后半夜却一直没有睡熟,总是想起身看一看,温书言是否还正在梦里哭。
早上吃饭的时候,温书言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惊讶地问:“宁奚,你怎么有黑眼圈了?”
“昨晚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梦,太影响睡眠质量了,就没有睡好。”宁奚很自然地转过话题,“你呢,最近有做什么梦吗?”
温书言哪里懂得他的套话技巧,立刻就说了实话:“有。”
“梦到了什么?”
“你。”
正在给他倒牛奶的宁奚闻言一怔。
直到温书言向他投来了很奇怪的目光,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把牛奶倒进了温书言的碗里。
宁奚故作自然地跟他换了碗,假装本来就是自己突然想拿碗喝牛奶了,然后又问:“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你要走。”温书言很平静地说,“我在你后面跑,总是摔倒。我摔了,你就会回头看我一眼,可我一爬起来,你就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
虽然说着控诉一般的话,可宁奚实在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委屈难过的表情。
如果不是切切实实地发现了他会在梦里哭,宁奚甚至没法想象那样的画面。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宁奚放低了声音,“我不会走的。难道是因为前天……可就算是那天,我也只是暂时地离开一下,只要等你父亲消气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见面。”
温书言抿了下嘴巴,好一会儿,才说:“妈妈当时就是这样的。”
“突然说很多奇怪的话,让我听医生的话,她很快就接我回家。”
“后来又让我听爸爸的话,去他家里玩几天,她忙完就来找我。”
然后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等了一天又一天,再也没有见到妈妈。
可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理解生病、绝症和死亡?
被送进疗养院的那一天,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所有人都把他当很傻的小朋友,哄他,骗他。
就连那天的宁奚也一样。
妈妈离世的时候,任凭明玉成怎样劝哄,他都始终倔强地不肯跟妈妈道一声再见,是因为不肯接受这场离别。
老师教过他的,跟人相处要懂得礼貌。见面要说你好,道别要说再见。只有彼此说过再见,才算是圆满结束了一次碰面。
只要他坚决不说再见,那这场碰面就没有结束,妈妈也不会离开他。
所以,当宁奚转身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跟宁奚道别。
听完他的话,宁奚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原来,那天他的依依不舍,他的欲言又止,他的故作轻松,温书言全都看在眼里。
所以他的反应才会那样激烈,好像宁奚再也不会回来了似的。
不过,如果温书言没有破天荒地勇敢一回溜出来找他,他们可能就真的要被暂时拆散,很久都不能见面了。
想到这里,宁奚既心酸,又欣慰。
“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保证。”他柔声说,“无论去哪里都带上你,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
温书言咬着牛奶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借以确认他的话是否可信。
虽然最终也没有观察出什么结论来,不过温书言认为,这不重要了。
毕竟,他已经学会了打电话、向陌生人求助、付费搭车以及刷卡消费。
想要跟上宁奚的步伐,跟随宁奚到任何一个地方去,简直就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