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翰林本来是想送萧景曜一份人情才决定教萧景曜怎么修补字画,结果一见萧景曜领悟力这么强,上手飞快,郑翰林也忍不住起了爱才之心,又告诉了萧景曜几个要点。见萧景曜有条不紊地按照自己教的方法修补完一幅字画后,郑翰林忍不住感慨,“怪不得公孙大人只在几年前见过你一面,就愿意教导你。”
碰上这种良才美玉,谁能忍住不雕琢一下?
郑翰林觉得自己不能。
这一个下午,郑翰林难得没有和同僚们吹水摸鱼,陪着萧景曜修补完了好几幅字画。看着萧景曜的修补技术从生涩到熟练,郑翰林简直成就感爆棚,还开始打趣萧景曜,“也就是你家有些家底,不缺银子。要是像别的穷翰林那样,只靠俸禄养活一家老小,穷得一个铜板得掰成三瓣花。学了我这招,出去帮人修补字画,尤其是京城那几家大的店铺,给银子十分爽快。一单下来就能让家里过上三个月大鱼大肉的好日子!”
提到这里,郑翰林的语气便有些激动,很是自得于自己的本事。
萧景曜真心地点头附和,“您真厉害!”
郑翰林见萧景曜满眼真诚,没有一丝对他的鄙夷,忍不住笑道:“你就不觉得我堂堂翰林,放下身段同那些店铺掌柜合作,由此来赚取银子,太过俗气?”
萧景曜诧异地瞪大眼,“凭自己的本事赚银子是什么俗气的事吗?前辈身为一家之主,是家中的顶梁柱,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不干?又不违背律法。能更好的奉养双亲,不也是孝顺吗?”
郑翰林一愣,而后偏过头去,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看向萧景曜的目光十分亲近,宛若在看自家子侄。
翰林院有食堂,不过味道说不上好,就是寻常口味,不好不坏。萧景曜想着自己今天吃的瓜也够多,了解了不少翰林院重要人物的信息,在中午下值后,特地去酒楼买了些好酒好菜,谢过周翰林等提点自己的同僚们。
周翰林果然很高兴,睡了一上午后,周翰林的精神头好得不得了,一边吃着酱肉一边继续给萧景曜提供小道消息,“你那屋子里的书,是翰林院里最乱的,本来不该安排给你,也不知是走了门路,最后这份差事就落在了你头上。”
“好在你年轻,在这儿待了几年也没什么问题。小伙子别心急,要沉得住,未来还长着呢!”
萧景曜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放眼望去,整个大齐朝堂就没有一个比他更年轻的官员。要是有个什么我和同僚比命长的节目,萧景曜定然能笑到最后,指不定送走了同僚,还能送走同僚的儿子和孙子。
不过,周翰林话里话外透出来的口风,让萧景曜更加好奇。哪位同僚对他这么看好,觉得他年轻又有前途,所以蹉跎几年也不碍事。这个逻辑,他自己就不觉得离谱吗?
萧景曜都被气笑了。
从郑翰林那里学了手修补字画的手艺,萧景曜心情大好。看着满屋子乱糟糟的书,萧景曜的容忍度更高,有条不紊地开始整理起来,准备给同僚们一点图书管理方面的小惊喜。
只可惜屋子里的书太多,萧景曜还要修补晒书,又要登记造册,进度必然快不了多少。
萧景曜也不急,他才刚来翰林院,盯着他的眼睛都不知道有多少,先沉浸一阵,认认真真干好手上的活也不错。
反正三年后再考评,时间还长着呢。
萧景曜悠哉悠哉地整理了一天书籍,这让很多盯着他的人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失望,还有些遗憾和不满。每个人对萧景曜的感官都不同,内心情绪自然也不一样。
到了申时,周翰林等人一刻都不在翰林院里多待,立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
萧景曜跟随大部队,见其他屋里也陆陆续续离开,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都放在柜子里摆好,打算去买一套修补字画用的工具,明天带来翰林院,继续自己的修补字画工作。
楚行昭和陆含章也进了翰林院,他们两人的去处都比萧景曜好上一点,一个跟着待诏,为后宫起草诏书,这个活既轻松又容易在正宁帝面前露脸,果不其然,被楚行昭得了去。
陆含章则跟着一位侍讲,继续看书念文章,一天下来只觉得自己还在听夫子讲课,眼睛都要冒圈圈了。
两人见了萧景曜,立即迎了上来,笑着同他说起今天当值的趣事。
官场上,同年是一份十分重要的关系。哪怕萧景曜和楚行昭他们私底下没有往来,但他们是同年进士,天然亲近。进了翰林院后,更是只有他们三个官场菜鸟,楚行昭和陆含章自然而然又对萧景曜亲近了许多。
萧景曜则告诉他们,自己学了一项新本事,惹来他们不赞同的目光。
“萧兄可是金科状元,怎能做这些粗活?有要修补的字画书籍,应当让上峰安排人来修补才是。”
楚行昭略微客气些,更担心萧景曜完不成任务,“一屋子的书籍,要修补的不知有多少。你一个人修修补补,不知要蹉跎多少光阴。”
连个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升官!
这话两人都没说出口。认真算起来,他们和萧景曜虽是同年,却也是竞争关系。萧景曜本就过分出众,压得一众才子黯淡无光。
现在萧景曜被安排去编书,没了露脸的机会,他们也不用面临来自萧景曜的压迫感,委实松了口气。
和萧景曜同年竞争,压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两人沉默片刻,便不再多言,只说让萧景曜好好编书,日后定能大放异彩。
萧景曜也察觉出他们之间的塑料同年情,笑着同他们客套了几句,而后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