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进宫拜谒皇后乃是好事,裴明绘自然不该愁眉苦脸,以至于做了整晚的噩梦而不得安睡。
而她如此惊慌难安的原因,自然就是因为皇宫里面有温珩出没。
温珩有侍中的加官,可入禁中受事,她去宫中难保不会撞见他。
或者说,他难保不会来找自己。
一想到进宫就会见到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温珩,裴明绘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她情愿将自己撞晕在这里,也不想去见温珩。
“小姐……”
帐子外头传来春喜的声音,裴明绘这才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
烂摊子总得收拾不是吗,早晚都得碰上,她倒要看看温珩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春喜夏荷二婢服侍裴明绘穿上素色深衣,领口与袖口处均有一寸长深色滚边,上有收尾相连之雀鸟纹样,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的,像是雀鸟的羽毛在发着光一般,腰间则用神色丝带将同色腰带束起,后悬上玉佩。
等待装束完毕,裴明绘便往镜台的方向走去走去,她眉眼低垂,显然心不在焉。
她跪坐镜台之上,等着两位婢女前来是侍奉梳妆,很快,她如春水般柔顺光亮的长发便被轻柔地撩了起来,一只优雅修长,被春光照耀出玉一般的泽手执起搁在镜台上檀木梳篦,然后替她梳着长发。
裴明绘还在发呆,目光冷不丁扫过铜镜昏黄的镜面,看见了自己背后那颀长俊雅的身影,他长身跪坐着,有如空山新雨高山流水一般的隽秀高压,而这般的任务,此时此刻正垂着如画一般的眉眼,认真替她梳着发。
“!”
裴明绘瞬间从迷蒙中惊醒,正欲扭身,却又被一只手按住肩头。
那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看似只是随随便便的搭在那里,可是裴明绘却仿佛被禁锢住一般,一点也动弹不得
“别动。”
是裴瑛的声音。
波澜不起,很是平静。
于是,裴明绘也只得乖乖地坐着。
柔顺得发丝在他的手上,便如同缎带一样,他将发拢结于顶,用鲜艳的红丝绳分股系结,弯曲成鬟,最后将金簪固定,白皙的手指将长长的流苏放下,悬在耳畔。
他的手指离开金色的流苏,离开之时,却不小心碰到了她微微发红的耳垂。
他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刻,但是很快就收了回去。
裴瑛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看着铜镜里垂着头的裴明绘,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探究的神色,但很快就湮灭无际。
“今日皇后唤你进宫,便是陛下对你的建议很感兴趣。为兄虽不愿你关涉政事,但当今的陛下并非庸常之君,并不会因为你是谁的妹妹而会对你网开一面,你只有自己有功绩才能站得住脚。今日之天下风起云涌,诸事大多扑朔迷离无定数,你既然有能力,便当自己去试一试。为兄自当全力支持于你。”
裴瑛的目光越过她,停留在昏黄的镜面之上,一寸一寸描摹着她的容颜,眼中闪过一些深沉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