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燃,噼啪作响,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瞬间炸开一个绚烂的火花。
空气中似乎无端涌来着令人口干舌燥的热气,这新房中鲜艳的色彩夺去了彼此所有的目光。
“夫君……”陌生却带有蛊惑性的两个字青涩地自朱唇吐出,流转着光芒的眼眸倒映着裴瑛的身影,“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裴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便答了此句:“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裴明绘那宛若流光的眼眸一低,戴着沉重繁复的头冠的头亦顺势一低,可是很快,她便再度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直视着裴瑛。
裴瑛的笑意是那么漂亮,他的眼睛像是闪动着熠熠星光的夜空。
她倏然又羞涩了,她等待着裴瑛开口说话,她就这么等待了许久,却都没有听见他开口,她一时有些好奇,抬起头来,却见那修长优雅的身影站在高燃的红烛之前,凛凛寒光闪过他的掌心,滚烫的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滴落在吉金色的酒爵中。
“哥哥!”
裴明绘十分熟悉这些情形,见此情形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跑过去摁住他的伤处。
“哥哥这是做什么?”
裴瑛笑着偏过头来,敷着温柔烛光的面容跳跃着爱的光彩,他凝神注视着惊慌失措的裴明绘,声音温柔几乎要滴出水来。
“我终于娶到你了,这是我一生中最高兴的日子。”
“所以,我绝不会再失去你的。”
他轻轻捧起裴明绘的手,在她瘢痕斑驳的掌心无比爱恋地亲吻着,他纤长的眼眼睫轻轻蹭着她的伤处,像是蝴蝶在亲昵花瓣一般。
“哥哥……”
裴明绘忍不住便要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
裴瑛温柔地捧住裴明绘的脸。
“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裴瑛牵着裴明绘的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榻上,自己又转身取来两盏酒爵,殷红的鲜血荡漾着。
“我本是是不怕死的。”
裴瑛轻轻地说,他将其中一盏酒爵放在裴明绘手中,而另一盏,在她自己的手中。
他深深的凝望着她的面容,眸光闪烁着永远不会落山的爱意。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裴瑛的声音温柔而又笃定。
“可是无论如何,我却不愿再自己孤身一人了。”
他的手带着酒盏绕过裴明绘的臂膀,与她合卺。
“我们生同衾死同穴。”
裴瑛抬眼看向裴明绘,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夫人?”
裴明绘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她艰难地含着自己的幸福而又苦涩的泪水,臂膀紧紧绕着他的臂弯,将酒爵递至唇边。
裴瑛见状,方才释怀地笑了,他们再度饮下这同生共死的合卺酒。
酒饮毕,裴瑛心里所有的不安瞬间荡然无存,他亲昵地捧住裴明绘的面容,无比爱恋地吻去她所有的泪水,而后揽着她肩的手却微微用了下力,便将裴明绘整个人拥入他的怀中。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一直到永远,永远,直到我们到了生命的尽头……”
裴瑛吻着他的爱人,他们五指紧紧扣在一起。
红烛高燃,焰火绚烂,偌大的长安城已然摆脱了那巫蛊的阴影,再度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
政客们用它来构陷政敌,仇人们用它来诅咒仇人,可是情人们却用它来与自己的爱人相见,然后政敌死于牢狱,仇人死于非命,情人们得以相见,可是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可以白白得到的,巫蛊也不是专行慈善之物,政客们最后死于叛乱的失败,仇人们死于自己的仇敌之手,而情人们或许会再度分离。
世间多少事,因缘际会。
人生多少情,阴差阳错。
他们或许会短命,但也许上天会怜悯他们,让他们幸福终老,但这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而这些事,都是老天才能知道的事。更何况人生苦短,奈何蹉跎现在,但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是他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