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忘了她一直是那样直率而有点莽撞的人,他不觉抬手触摸额角的疤痕,还有轻微的凸起,似乎已经好不掉了,会伴随他一辈子。
她会直接拿罐子砸他的头怒斥“登徒子”,自然不会对他的误解忍气吞声。
“你说与我恩断义绝了……”
满街的胭脂香味争先恐后缠绕着他,要将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裴时与艰难地转身,想要离开,突然一声“时与”将他拦下。
那声音惊讶与欣喜交杂,还带着微微的不安,却使他浑身血液倒流,僵站在原地,不敢回头,香味越来越浓,逐渐将他包裹。
“时与,帮帮我好不好?”眼前人焦急的双眼已被泪水浸湿。
裴时与没想到再见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他思绪一片空白,只剩下一颗心脏在空洞的胸腔里跳动着。
他张了张口,像一个陌生人,说出那句他日思夜想无数次的话:“妙安姐……”
妙安是将胭脂秘方全数写尽的,她曾想过留一手,比如故意写错一味配方,比如藏下杏山俏的配方,可是她不敢拿沈疏香的性命去赌。
她曾亲眼见过碧云街的商户被逼到家破人亡,徐大哥因不满刘老板手段而在娇颜阁门口泼了粪,没过几日就被人发现吊死在家中。
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只能默默咽下苦水。
疏香她一个小姑娘,去牢里走一趟,性命还被狠毒的刘老板捏着,她真的不敢赌。
刘老板拿到秘方后并不松口,只淡淡道:“等我做出第一批胭脂,确定你这秘方是真的,我就放了她。”
“妙安,回去好好等着吧。”
她几乎是被赶出了娇颜阁,她甚至无力去想这是否是刘老板的骗局,她像溺水之人,抓到一个救命稻草,就不想放开,即便这稻草只是虚幻。
她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直到那熟悉的身影从她眼前晃过,她忍不住喊道:“时与!你帮帮我好不好?”
在人命面前,就不该还被那些往事缠着,如果要她因为早该忘怀的所谓痛苦,而放弃使用镇北将军的名号去救人,她真的做不到。
“我的朋友被抓进永安县监牢了,危在旦夕,你能不能帮我救救她?”
裴时与的胳膊被妙安紧紧抓着,轻微的痛感将他唤回了现实,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小事。
那些心照不宣就此被戳破。所有跟踪与扔钱的把戏都该为人命让步。
他点点头,和妙安一起朝永安县衙奔去。
一路上他才了解到是因为胭脂生意起了矛盾,刚刚提起的心又放下,他认为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很好解决的,毕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
裴时与出声安慰道:“按照本朝律法,是不会对她用刑的,或许只是找她问问话,妙安姐,你不必太过忧心。”
“至于那个刘老板,不过是个丑角,京城还轮不到他来只手遮天。”
虽然妙安对刘老板的小动作害怕不已,但是有裴时与在身边,她安心了许多。如果这世间真的要以官位论公平,那么为了救沈疏香,她也会用裴时与来压一压他们。
两人快到永安县衙时,竟当街遇上了皎玉,皎玉应是跑了很长一段路,满头大汗,面色潮红,说话断断续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