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安横他一眼。
看着她当真未梳起的如瀑长发,胤奚讨好地冲她笑。
膳房新做了鸡茸粥,鸭臛饼,三四样可口小菜,两人对坐,不紧不慢地用过朝食。胤奚说到做到,执意帮陛下抹了药,而后拉着谢澜安来到妆镜前,先垫了只软垫在凳杌上,按着她坐下。
看一眼镜中,他长指挑起一段凉滑的发丝,先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个动作他全然是出于无意,就如孩童看到糖果时本能地舔一舔嘴唇,做完后,认真地梳挽起来。
神气专注,无端风流。
谢澜安透过镜子望着男子轻垂的眼睫,浅金朝光停在上面,宛若蝶羽上的点点浮粉,为怡浓花香而驻留。
胤奚忽然抬眼,与谢澜安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轻轻一笑:“好看吗?”
不管旁人如何赞他文韬武略,他在谢澜安跟前,践行的一直是“色惑君上”。
那玄铁面具没白戴,某人美而自知,顾盼娇矜。
谢澜安装作看不出他嘚瑟的小模样,说:“发髻挺好看。”
“陛下喜欢便好。”
胤奚手上动作不停,想起当初从石家堡借粮,许诺石泰山封万户侯一事,借机与谢澜安说了。
虽然他插科打诨,说得轻松,谢澜安还是能想象到当时河西军濒临绝境的情形。
这一口气,是靠着胤奚和几员猛将硬争下来,方开辟出今日的大好局面,倘若当时这口气缓不过来,他们无粮无救济,那么今日,又有谁来为她梳头?
谢澜安沉默一阵,道:“当初我算计揭露北尉的祭民不仁之罪,以为万无一失,没料到赫连朵河会带兵埋伏,所幸你临机应变,死地求生。凡助军义士,皆当有赏,这无需多言,但其实最该封赏的却是阿鸾。”
胤奚摇头,“我没能把凤翚军全部带回来。”
“勇士战四方,身死魂飞扬。你已经做得很好,不能再好了。”谢澜安与镜中四目相对,“以战止杀,是统一中原不可避免的过程。我相信儿郎们泉台有知,绝不会后悔跟你一场。”
胤奚默了几许,低头在她脸颊轻吻。
“击溃北尉西南军后,我举旗一路东进,见郡守归附,百姓捧浆,可见黎民抗拒暴君苛政,汉家旧民的人心是在我们这边的。只有一件,若尉庭不敌,转去与柔然联盟,共抗我朝,那便麻烦了。”
这是他唯一担心的变数。
“北尉与柔然是死敌。”谢澜安思索片刻,摇头说,“哪怕拓跋氏有心求援,柔然国难道会放过这个眼看着敌国灭亡的机会,出兵送马资助仇人吗?”
“我怕的反而是柔然坐山观虎斗。”
柔然拥有辽阔的草原版图与在马背上成长的骑卒勇士,而今南北两朝倾力一战,哪怕日后她能入主洛阳,也要提防隔岸观火的柔然人渡河入关,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