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问:“不过,你这里的人行么?”
凤栖一边仔细地听他说话,一边暗暗地打量他。
他外衫半干,袖口沾着墨香,侧腰染着血迹,长衫下摆是沾染到的青萍。他梗着脖子,肩膀挺宽,身形颀长,说话尖锐,言辞却雅致。
凤栖突然一抬头,用吴语对他说:“伸手给我看看。”
大概是她这吴语说得太突兀,高云桐愣了一下,才伸出了双手,亦用吴语答:“看什么?”
“灯。”凤栖不理他,简单地吩咐,然后就着灯光看他的掌心。
看了一会儿,她说:“我信你。河在哪里?”
高云桐又是一愣,然后指了指小路的东边:“要走二百余步。”
林间黑漆漆的,大家心里都抽抽。
凤栖说:“北卢的斥候也是人,夜间林子里有豺狼,他们也不得不防。听说他们能睡在树杈上。”
她笑起来:“不过那样睡得一定很难受。”
她天然妩媚的凤目又瞥了高云桐一眼,然后说:“取金疮药给他敷了伤口,取参片先让他提着元气。”
语气再猛地一个转折:“然后捆上他,着人点亮灯炬,照着箱笼车,大声喊:‘来人,拿住了一个贼!’”
她“咯咯咯”自顾自笑起来,对溶月吩咐:“留箱笼车,留两个老年的家丁看着他。其他人熄了灯炬跟着我。”翩然上了她的大车。
溶月素知主子胆大妄为,脸都吓白了:“娘子,娘子,赶去京里吧!应该没多远了,赶一赶,能避开那些北卢的人的!”
凤栖笑道:“那有什么意思?”
“斥候多是武艺高强,还会用弓。弩,不是玩的!”
“好玩得紧!”凤栖大喇喇说,看家丁开始捆高云桐,又吩咐了一句,“轻点。江南的渔家有一种一扯就开的平结系法,就用那种法子捆。”
凤栖虽然是家中的庶女,但因为是她父亲晋王的娇女,加之又是个不驯服、有几分戾气的性子,家里下人不敢不服从她的话,因而虽然是彼此面面相觑,但还是一一照做了。
高云桐被绳捆索绑,拉开绳结的线头却在他自己的手心里握着,他有些无奈地看了凤栖一眼,倒也乖乖地听命,没有抵抗。
王府的家丁也开始嚷嚷:“东家,拿到个贼!拿到个小贼!”
凤栖的车驶到背山背阴的地方。她吩咐着“在这里休憩一会儿吧”,叫溶月放下了车帘,真个闭目养神起来。
溶月急死了也没办法,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向车窗外张望。
在溶月张望了十几回的时候,凤栖懒洋洋地说:“别看了。斥候难道不会隐伏着,能让你轻易发现?这可是人家吃饭的本事!”
溶月更加惊惶,不由有些责怪的语气:“娘子这是干嘛呀!人家训练有素的斥候,真来个狗急跳墙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