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凌没想到她弯弯绕的内心算计,只得意洋洋说:“这点冷算什么!大丈夫死都不怕,还怕冷么?”
“那么,应州节度使下一步会怎么抗击你?”
温凌道:“我看他黔驴技穷了。”
凤栖居高临下看了看应州城,指了指靠山的西面:“那边有环围么?”
温凌顿了顿,才说:“有也有。”
后面应有“但是”,不过咽了下去,眼睛眯了起来,好像要杀人。
凤栖说:“我听说作战时不能赶尽杀绝,一旦赶尽杀绝了,里面的人知道必死无疑,则勇力胜以往十倍,必然要拼死相搏。”
温凌说:“你说得也不错。”
但观完远城,他下了望楼就吩咐:“叫左军多增人手,堵住应州的西南门。”
一点罅隙都不肯留,誓要赶尽杀绝。
凤栖不予置评,默默地裹了裹斗篷。
下山时,温凌小心地扶着她,遇到坎坷的地方,干脆把她抱起来越过去,嘴里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你别逞强了,要是摔伤了,我还得分心。”
凤栖心里别扭,但是无从反抗,干脆乖乖听命,只是从未直视他一眼,脸色是漠然的。
到了营盘里,溶月已经翘首以盼了很久,一见凤栖就是眉一皱,仿佛像周蓼似的要批评她。不过看见旁边铁塔似的温凌,小丫鬟又不敢发难了,只问:“娘子回来了?冷不冷?饿不饿?您可还没吃饭呢!”
凤栖说:“饿死了。”
温凌默默叹了口气,说:“赶紧吃去吧。”
他望了望自己运筹帷幄的营帐,心里默默劝自己“来日方长,万勿急于一时”,蔼然一笑说:“我今晚事情多,你自己早点休息。明日若能进城,收拾整理也很辛苦呢。”
突然伸手焐了焐她的脸蛋,说:“真是冻得厉害了!回帐之后千万别用热水,用凉一点的温水敷一敷,涂点羊油面脂,不然明日就发紫了。”
不由分说,从自己怀里掏出一瓶面脂塞过去,威胁着:“不许嫌弃,不许多话,要是胆敢不用,明日我就抽你侍女二十鞭子!”
凤栖握着带着他滚热体温的羊油面脂盒子,进帐篷后才摊开手看了看。
盒子是赤玉的,雕着拙朴的海东青图案。拧开看,里面是洁白细腻的羊油面脂,带着粗劣的栀子花香。面脂已经剜去了一角。
溶月见这是一盒用剩了的面脂,晓得自家郡主的娇贵任性脾气,怕自己无故又要垫背,真是忧惧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期期艾艾说:“娘子……娘子……用手抠的一角,也……也不算脏。要不,您……对付着用一点?”
不然,她明天可挨不起二十鞭子。
凤栖点点头,看着盒子里他的指痕,说:“那你先打点温热的水去吧,我先敷一下脸,真的被风吹得又冷、又疼、又干,好难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