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谨没有继续发问。她知道若刘盈想倾述,她只需要开个头,刘盈自己就会说下去。
吃鱼少说话,容易被刺卡。
刘盈沉默一会儿,说几句话,又沉默一会儿,说几句话。
他不仅说的话断断续续,话中含义也是断断续续,让人听不懂他究竟想说什么。
萧谨想,刘盈可能也没打算让人听懂,只是倾述罢了。
刘盈那东一棒子西一棒子的话,若有另一个穿越者在,就能很轻松地听懂刘盈在唏嘘什么。
从河套平原一路走来,敦煌是河套平原最西端。
敦煌以西,就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死亡沙漠”。
丝绸之路,从这里开始艰难。
若想联通西域,就要从敦煌出发,穿越死亡沙漠。
敦煌石窟是怎么来的?最初的敦煌石窟,就是从敦煌出发的人,担忧自己会死在沙漠里,便在石壁上凿下些东西祈福,并证明自己来过。
丝绸之路上铺满了金子,可每一次去拾取金子,都要抱着豁出性命的觉悟。
然而现在,没有丝绸之路,没有敦煌石窟,甚至连敦煌也没有。
刘盈踏入河套平原,告诉众人这里是天水,这里是武威,现在到了张掖,马上就进入敦煌。
而在大汉的舆图上,什么天水武威张掖敦煌,统统都不存在。
吕禄驻扎的地方,现在才有足够的人手建城,城墙就起了个底子。
大汉有心迁徙庶民屯边,现在也无力做到此事。
不仅无力,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人可迁啊!
刘邦把富户迁往关中都千难万难,现在朝廷集中力量做这件大事,哪还有余力向边疆移民。
总不能如秦始皇那样,“发闾左之人”,住在城门以左的庶民统统有罪,都给我发配边疆吧?
刘盈把这个吐槽吐给蒙毅听,蒙毅虽知刘盈说得对,还是又生气又伤心,请了足足一旬的病假。
刘邦在刘盈长大后难得重重揍了刘盈一次,并压着刘盈去向蒙毅道歉。
蒙毅倒是不好意思了,忙告罪,是自己的错。
如今的少主说曾经的先主的坏话,自己本就不该显露出难过之态,以免被如今的陛下认为不忠。蒙毅反省,自己真是恃宠而骄,太过松懈,都忘记臣子的准则了。
一件刘盈欺负老秦臣的小事,也能看出大汉现在真的是无力建造边疆城池,能军屯就不错了。
不归刘盈说什么名字,跟随他的人都认可什么名字,司马喜也记录下什么名字。
现在没有城,以后会有城。先把名字取了,城慢慢造。
大汉的日子还长着呢。
刘盈指着西边,告诉萧谨死亡大沙漠有多可怕。
他又指着地上的河流,介绍这条河流是唯一灌溉水源,还会遇见洪水。
刘盈说起现在不存在,以后大概会出生,但自己肯定见不到的霍去病。小霍同志自带定位导航系统,一路跑到敦煌来,看到疏勒河的水,脑袋一拍,奏请建城。
以小霍同志认路的水平,大概和我家灰兔驴差不多吧?
正在旁边啃草的灰兔驴仰头。
啊,谁,能和我比?在哪里!
刘盈叽叽咕咕说了许久,感慨敦煌那繁华的未来。
那时候敦煌人山人海,路上比肩接踵。
而现在呢?刘盈举目望去,什么都没有。
当个祖宗真是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