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了一半,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桑榆只好再给她倒了一碗水。
桑榆抚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别操心了,赶紧继续睡吧,我也回去睡去了。”
再说她现下也不是病成不能下地的情况,裴沅也就是她端茶倒水的帮手罢了,虽说这人腿脚不行,但总归比没有强。
换作昨晚的情况,她确实是没力气下床倒水喝的。
桑榆回去就睡下了,平时就爱窝在床上,现下病了,越发觉得床是舒服的了,一躺下就不想起来。
估摸着大概一个时辰左右,裴沅又来了,听动静是身边跟着的事裴青。
透过床幔的薄纱浅浅看了一眼,随后又惫懒地闭上眼睛,懒在被窝里不动,直到帘子被重新掀开。
“起来吃早膳。”
耳边的声音低沉细腻,语调悠悠,有着若有若无的吸引力,若自己提早不认识裴沅,听到此声音,她必定会好奇那人会是何种相貌。
可是此时她提不起半点兴趣,她只想懒在被子里。
桑榆蹙眉,“我不饿,不想吃。”
裴沅无声地叹了口气,“你也是大夫,想必清楚生病不吃饭的后果,你若不想尽早好,让我一直在这儿伺候你,你大可不吃。”
感觉床幔被放下来了……
桑榆心中暗暗生恨,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不起来,是故意让他守在自己身边照顾的一样,要不是阿岫病了,谁叫他照顾?
磨磨蹭蹭坐到榻上,她扯了一块毯子围在的腿上,许是她病着,无论走到哪里都感觉到阴森森的,从骨头缝儿里渗着冷风。
专门负责她吃食的厨娘也病了,裴青又不会做饭,今天这顿饭是裴沅好容易找到一个没病的丫鬟做的。
菜品简单,素包子和一碗清粥,味道说不上好,但是起码能下嘴。
桑榆嫌弃地咬了一口,总之病得严重,尝不出滋味,闻不见味道,能饱腹即可。
她悄悄瞥了眼轮椅上看书的男人,瞧他泰然自若的样子,多半是已经吃过了。
在她放碗的时候,丫鬟送进来了熬好的药,桑榆没磨蹭,一饮而尽,随后赶紧拿起清茶漱口。
眼下府上的人都病着,本就是人体最虚弱的时候,皇帝封着门,偷溜出去买点小玩意儿还行,油肉怎么买?人都吃不上点儿好的,怎么能康复?
桑榆抱着痰盂将口漱好之后,看向裴沅问:“你何时上书圣上,叫他给世子府解禁?这以后清汤寡水的,府上的人怎么活下来?”
裴沅不以为然,“他们都是下人,自该吃得辛苦,府上如今困苦,他们也会体谅的,若是按你所说,那外面庄子里的百姓只要生了大病,吃不着腥荤,就都该死了?”
桑榆瞪了他一眼。
“庄子里的百姓是没那条件,现在咱们是有条件,好歹你也是一家之主,就这么不体谅下人?”
裴沅嘴角含笑,似是听到什么笑话,“你倒是体谅下人,也没见他们对你多好,上次账本的事儿你忘了?”
桑榆撇嘴,趿拉上鞋子钻回了被窝。
裴沅说的话没错,有的人生来就是以怨报德,她倒是自掏腰包了,还被反咬一口。
她自小受宠,不经人事,遇上这种人就当是开了眼,花小钱买教训,只是心中一时气愤,并未真的放在心上。
不过反过来讲,裴沅的做法又有何好?一味地叫下人用一腔忠心来伺候,没点实际的酬劳,到最后必定物极必反,也不可采取。
所以他没有资格评价,她心中自有衡量。
桑榆侧躺着看他,“听你的口气,说明你一早就心知肚明,还偏偏向着那恶婆,你说实话,若是这次鼠疫是有人故意传来的,你该如何惩罚?”
闻声,转瞬即逝的怔愣过后,裴沅故作平常,换了个姿势,随性中透着几分决绝的狠意,说:“若是证据确凿,我必严惩不贷。”
“此言当真?”
“当然。”
“望你不要食言,别寒了众人的心。”
屋内渐渐安静,不等一会儿,耳边传来均匀轻柔的呼吸,待他抬头望去,床上的人已经闭眼睡着了。
她趴在雕花软枕上,如云的乌发随意散落在脑后,吹弹可破的白嫩脸颊被挤压出了变形,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几分憨态可掬的模样。
一只手自然地搭在枕旁,手指微微蜷曲,被绣着花鸟鱼虫的锦被半掩,在这朦胧的光线里,她的眉眼舒展,神色恬静安详,少了平时的娇蛮巧嘴,人也瞧起来顺眼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