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小说

精英小说>翰林书画院和翰林图画院 > 第二十七章 奇奇怪怪的亲戚们(第2页)

第二十七章 奇奇怪怪的亲戚们(第2页)

吴炳喃喃道:“

别开小径入松关,

半在云间半雨间。

红叶满庭人倚槛,

一池寒水动秋山”……

知命听他惋惜的叨叨叨,心中毫无波澜,加上之前被误传了绯闻,这时候不愿再听他聒噪,加快了脚步往前走。这会与邓椿并肩着走。

时下文人画家极为流行的“诗是无形画,画是有形诗”的名言,并表明“哲人多谈此言,吾之所师”的态度,宫廷画家对“诗画一律”创作观念十分崇尚。因此,画中诗意氛围感要浓。知命回头看了行路的队伍,不禁问邓椿:“你说,如果咱们这一行人有人画不出来怎么办?画家总有创作力枯竭的时候吧?”邓椿没有转头,小声回复说:“杜孩儿,你还有印象吗?”

知命:“那个受不住画院压力和作业量,提前逃跑的那个?”

邓椿点点头:“杜孩儿和杨威在民间声望不高,但名气大。咱们画院有极个别画家在难以达到上述要求的沉重压力下,不得不求助于民间画家的作品“以应宫禁之须”。这俩人“趁火打劫”,要价很高,偏偏还有人去“愿者上钩”。

知命八卦心作祟:“谁去求过画?你知道吗?”

邓椿一脸难色,欲言又止。“你想想,好好想想就知道了。其实不难猜。”

“到了,前面就是了。”张择端的一嗓子,让这段对话结束。邓椿尴尬的笑笑,似是如释重负。

第二次写生主题为“渔”,鉴于最近京郊以外时有盗匪猖獗,官家又派了王宗尧带人护卫跟随,以示皇恩。

众人如往常般拎着画具一路行脚来到葭河边。河面宽阔,河水奔流不止。对岸远阔,不时有猿啸鸟鸣传来,好一派深秋苦冷寂寥、孤高且静谧的景致。

众人散开,分头去找选合适的地点,切好构图和画面对象,就各自坐下开始对象写生。

这会山中仍是雾气笼罩,湿气弥漫,烟雨中别有空濛之象。虽没有大太阳晒,知命仍忘我画的汗涔涔。这次她选了山水,张择端龙钟一般的声音指导说:“春山烟云连绵,人欣欣;霞山嘉木繁阴,人坦坦;秋山明净摇落,人肃肃;冬山昏霾翳寒,人寂寂。”知命清清喉,正打算拍彩虹屁,张择端乐呵呵伸出一掌制止:“先别拍马屁,不是我说,你们郭熙夫子的原话。自己去对应时节,看看山之意态对不对?”知命捂着嘴嘻嘻偷笑着继续。

山水写生就是一个从眼中之山——胸中之山——笔下之山的过程,看起来旷达野逸,游山玩水,其实是一场巨大的精神内耗,自己和自己较量的时间。

张择端接下来走向王希孟:“山欲高,尽出之则不高,烟霞锁其彩,则高矣。水欲远,尽出之则不远,掩映断其脉,则远矣。山之精神写不出,以烟霞写之;春之精神写不出,以草木写之;画山,烟霞为灵魂;画春,百草丰茂方为嘉品;画水,远水无波逸笔寥寥。”希孟顿悟,“造化天工熟写真,死拘效法失形神。”张择端笑笑:“还不算顽石朽木。”知命隔了一段距离听进心里,嗯,山之精神写不出,以烟霞写之,这就是后世说的“留白处理”了。忙拿了自己的小本本记录下来,生怕回去之后忘记。

希孟陷入沉思良久,仿佛周遭的声音全都被屏蔽掉了,他迫不及待的从随身纸筒里选了一张最大的纸,快速的研墨,双手同时各执了几只笔,嘴里叼着一只笔,只见他快走龙蛇,不时地换笔作画,知命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知道他来了灵感,进入了忘我之状态。

“自山前而窥山后当如何?自近山而望远山,又如何?如若自山脚而仰望山巅又当如何?……”夫子的几句话仿佛惊世之言,开了希孟的任督二脉,希孟用那仿佛神通之笔完乎于“大气象”。

他的动作在纸上几乎一气呵成。水流、风走、鸟鸣、人言、云过,周遭乃至这世界、这寰宇一切仿佛都进入了静止状态,唯独在希孟的世界里,画下去、不停歇。写生山水,不仅仅需要笔墨的厚力,还需要开张立马,气度非凡,具有强烈内在冲动而表现出充盈的情绪、意志、状态。知命如同历史的旁观者,未来的先知者,目睹这跨越时空的一幕,感慨万千:他痴他狂他骄傲清高,他也脆弱敏感。他只有在知命面前才会“乖”一点,在绘画里,他是自由的,他是他自己。

王希孟画的无拘无束,良久,他丢下笔,满意的起身,知命在旁边守候许久,见他起身,细心的用绢子帮他擦了脸上的墨迹,王宗尧在一旁看着,脸黑的都要能滴下墨了。祁远见状几步上前,夺过知命手里的绢子,狠狠地擦掉希孟脸上残留的墨迹,这个举动同时吓了知命和希孟一大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沉默的大个子突然发什么神经。

知命觉得有点无语,没再搭理这奇怪的主仆二人。走去到易元吉画前,“小易同学,我饿了,你带吃的了吗?”小易同学一边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熟练的从兜里掏出零食递给知命。他苦恼的样子看起来像个趋近变态的猿猴,画面上乌黑一团墨,旁边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废稿。张择端夫子走过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拍了拍小易同学的肩膀:“你去玉津园看看吧!别在这里耗费时间。山水一路你行不通,或者可以看看飞禽走兽科,没准柳暗花明。”

崔白什么都没有画,一直在闷头在纸上画圈圈,心事重重的样子。

“子西怎么了?全然没有往日的神采?”知命看了一眼蔫了吧唧的崔白,悄悄问邓椿。

古代画家没灵感时候也萎靡呢!

“原先家里定好的婚事被拒了。”邓椿流露出一点同情之意。

知命环顾了一圈,下一次遴选晋升者就会在他们中间产生,而这群画学生里全能者不多,崔白算得上是一号,这人精工画花卉翎毛,尤以枯荷凫雁甚佳,亦精于道释、人物、鬼神。大家一起画画练习时候,他作画时几乎从不起稿,就连画长直□□的线条,无须使用直尺界画,操笔立就。让知命羡慕了很久,天赋的差距常常让知命对界画望而却步。

这样的人耽于情爱,也属实难得。

正发呆,一群低沉的鸟叫声响自头顶天空,知命抬头望去,只见西北角渐次出现一群大雁,肥硕的鸟儿们排成了一个人字形队伍,有序的往南飞。众人皆看的出神,崔白不知哪儿来的疯?把所有画具噼里啪啦的统统扔进了河里,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还是易元吉最快反应了过来,把崔白按压在地上,阻止他继续胡闹下去。紧接着吴炳和丁阳也围了过来。图画院不比别处,官家甚至看重这里,出入都有眼睛盯着,虽说外出写生看起来逍遥远离宫苑,被有心者传说,罪过也不小。

崔白被叠罗汉一样压在最下面,涨红的脸突然就笑了起来,带着酸涩。“渺万里无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那干巴巴的笑,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别人。

勾处士反应最快,把自己几乎脱了个精光跳进河里捡崔白的画具,还咋咋呼呼的往岸上的人身上泼水。那衣服黄里带绿,绿了吧唧,还挂了个蓝色香囊,知命早就想吐槽了。真不知道图画院的画家日常审美怎么能这么灾难?这配色穿在人身上,像个蝗虫成了精。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衣裳被勾处士挂在树梢上随风摆动,像个华丽的抹布。知命没想到勾处士能这么解放天性,一时之间被惊的目瞪口呆,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其他人的反应,大家不是第一时间制止,反倒跟进了好几个人。丁阳一个猛子扎进去,重新出了水面开始哈哈哈大笑。知命有点明白过来,古人绝大多数是不讲卫生的,夏天洗澡几乎都是在河里解决,很多人冬天几乎很少洗澡,来回的搬运水,烧热水,十分费力,一般人承受不来这样的待遇。而图画院地方不大,也没有条件让大家天天洗澡,十日休沐洗上一回已是极好的了,今天兴奋之下洗个河澡情有可原。这次出来大家刚从课业任务里解脱出来,高兴又减压。所以夫子也并不阻拦。上次翠萼说过,王安石在朝堂上面见皇帝的时候,有人亲眼看到有虱子从他胡子爬到脸上。丁阳就是出了名的从来不洗澡,同期的卫庆就更夸张,有人说他洗头、洗脚、洗脸都是用了一块布,人家劝他,他还说都是自己身上的肉,还分什么高低贵贱。这二人听说知命几乎每日沐浴,还在课上嘲讽知命,说她攀上了王宗尧之后,连习惯也学人家“奉养过度”。这二人现在也在河里凫水,开心又释放的样子。还好这二人同住一屋,倒是其他人之幸。

对图画院的小朋友们来说,远离了礼教的束缚,远离了密集的课业压力;对知命而言,远离了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远离城市车轮滚滚的喧嚣,钢筋混凝土森林的日子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青春小伙子们陆陆续续脱衣服下河,守在岸上的所剩不多的画学生:不会水的赵宣和不能脱衣服的知命、怕水的易元吉。

丁阳跑上岸,见胖子赵宣站在岸边一脸羡慕的样子,冷不防一脚给赵宣踹下了水,赵宣没有防备的跌进水里,却怎么也爬不起来,被水流带着呛了好几口水。好在河水不深,只到腰臀位,崔白和邓椿过来连拉带扯的把人救了上来,知命见状赶紧喊了侍卫也过去帮忙,大家一起七手八脚的把胖子赵宣搂了上岸。胖子看样子是怕水,像一个巨大的棉花团坐在岸边生气,圆溜溜的脸蛋此刻鼓鼓的。“我以为他上岸是要喝水,谁知道是要我的命。”

丁阳仍在水里,拍掌大笑着喊:“喂!胖子,胆子这么小吗?开个玩笑而已。”

知命给赵宣拍了拍后背,赵宣又吐了些水出来。白胖胖的脸配上红红的鼻子和耳朵,颇有几分娇弱的贵气,像个被遗弃的委屈粉嫩小猪猪,衬得他更好玩了。

王宗尧走到知命身边:“还没看够?”

“诶?你拉我干嘛?”

“一会儿你这些师兄弟们上岸了肯定冷,你跟我去捡柴火生火去。”

“你那些仆人不会去吗?”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