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是需天赋的,于音律上若没有天赋,再好的琴音也不过是技巧的卖弄。慕容卿自认琴艺上算是个盲者,她甚至都还有些五音不全。
一曲闭,周遭除却?一点衣裳窸窣之声就没什么?动?静了,慕容卿当然慌啊,可惜慌也没有用。
铃铛再次响起,慕容卿透过屏风能模糊看到一点人影。她太熟悉陆郴,就是那样一个模糊不清的模样,她还是辨别出了那就是她的郴哥哥。
如今她对陆郴的心绪很复杂,她晓得按着他的性子,在结业考这种拼真章的时候,他是不会给她作弊的。可她也晓得,陆郴嘴巴上说得再厉害,吃醋闹脾气可却?也在大?事儿上从没耽误过她。
即便已经有了游街之事,慕容卿想?着陆郴也是不会在这种事儿上给自己使绊子的。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心里头最深处,她还是觉得陆郴是了解她的,是能在这场根本不晓得谁是谁的结业考里,立马认出自己的。
考核的结果暂时瞧不见,慕容卿抿唇下了台子。她心里头却?因着陆郴模糊的一个影子又开始感?伤。
直到尤诺上了台子,慕容卿神思就被拉回来了一些。以?慕容卿的耳朵判定,她觉着尤诺近日?来抚琴刻苦,这琴音已是进益了许多了,就是不知晓在这些官员耳朵里头是不是那么?回事儿。
再就是杜若,十?指一动?,音律便如流水淙淙。
慕容卿晓得自己好友在课业上一向?出色,可每逢这种考试,她又会比平时还出色些。那琴音已是能和阿令平分秋色。
她不自觉想?到宋令仪,想?到她心绪又低迷了些。
琴艺很快考完,然后又到棋艺。
数字的木牌又被打乱,这回慕容卿抽到了八。规则又有些不同,往年都是同夫子手谈,而这回是学生需在一炷香内解开残局。
考核的标准又不知了,学生们?只需在一炷香之后让小童将棋盘拿出去让官员与夫子们?看了,如何结论成绩好坏,就不用学生操心了。
这残局从没见过,也不知晓是何人所设,可慕容卿隐隐约约就觉着这期盼上的棋子儿很有陆郴往日?下棋的习惯。
甚至她都觉着这残局很有些熟悉。
棋之一道,慕容卿不过平庸,可在尝试了几回之后,那残局就解活了。
在那一瞬,慕容卿愈发的难过起来。等她结业一过,她就要去处理了陆郴的事儿。
她要告诉他,自己不能嫁给他了,可也不会嫁给别人。
她想?让自己的爹爹,认郴哥哥当义子,这般郴哥哥想?做的事儿就简单了些。陆家兴衰,她愿意去帮,她也心甘情愿用了自己有的,能用的,去当陆郴背后那个撑着他的人。
那个位置不一定只能是妻子。
慕容卿明白自己心里仍旧爱着想?着念着陆郴,可她的这份爱慕不能是累赘,不能是一份勉强,也从不拘泥于男女情爱之中。她想?让陆郴过得好,也想?让自己活得开心些,放下妒忌和执念不容易,好多时候她都犹豫。
可她最后还是想?明白了,她的那份爱意,从不是棘手的东西,一直纯粹,她没有想?过一定要占有。
只要陆郴过得好,能在将来做成了他想?着的事儿,他的权与名,他的家族兴旺与传承就够。其实他的权衡盘算,她从来都是明白的,她是接受了包容了陆郴那份不够磊落的心思。
毕竟,她爱着的是陆郴这个人,而不是那些“好”。
之于她来说,那太狭隘。
慕容卿坐在棋盘跟前,看着黑白二色棋子,忽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她神色放松,可心还痛楚,抬手擦去眼?角的泪。
于她来说,那份执,过去了。
她甚至觉着有些不可思议,短短半年,在这一百八十?天里,她好像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同陆郴之间的红线渐渐断掉。潜移默化?,悄无?声息,断得她心甘情愿。
慕容卿也曾疑惑,是否是自己爱得不够痴,是否是自己太过懦弱,才会被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打败,没了继续再朝着陆郴奔过去的勇气。
但,她从三岁到如今,走了十?二年了,她没想?过改变陆郴,可陆郴也就真的没想过为了她,改变些什么?。
她也有她的骄傲,她不会一直将自己置后在陆郴的所求之后,也不要逼着、迫着才会有的感?同身受。
慕容卿又笑了笑,她觉着自己好像真的长大?了,此时此刻才有了已经及笈的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