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时这一忙就忙到了夕阳西下。
不是帮颤巍巍拄拐的老大爷写交通事故赔偿清单,就是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中年大叔解释网贷平台约定的超高利息并不合法,中午吃饭的时候,还顺手帮一位比结婚还高兴的大姐起草好了离婚协议。
哪怕报道的第一天就意外加了班,青年脸上始终挂着礼貌温和的笑,看不出一丝不耐烦。
朱大姐看在眼里,对新来的小年轻真心实意地喜欢起来,临关门下班的时候,想起来了,还特意把对面马路上穿得严严实实的人影指给陆寒时看。
“你看,我们天天这个点都能看见葛盼盼来小区大门口接她老公,夫妻俩这不是感情挺好的吗!”
陆寒时凝望着那道微微佝偻,却把一只保温杯宝贝般紧紧抱在怀里的僵木身影,不置可否:“或许吧。”
他没有上前接触,而是用了两天时间摸清了葛盼盼的日常。
每天早上六点出门买菜,下午七点到小区大门口接徐家澍,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正常社交,如果去药店买药也算的话。
陆寒时还刻意从她家楼下路过一次,冷白色的厚窗帘与世隔绝地拉着,就好像里面生活的人根本不需要任何阳光和空气。
“不正常,”连来送饭的商廷昱都发觉了异样,“他们没有孩子,又很年轻。”
如果说徐家澍的精力是被繁重的工作消耗殆尽,葛盼盼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大活人,怎么可能连续好几年单独在黑漆漆的家里一待一整天。
陆寒时啪嗒一声打开保温盒,在番茄炒蛋的香气里心情愉快地拿起筷子:“反正我们马上就会知道了。”
“小陆,你弟弟又来给你送饭了?”
朱大姐递来两颗洗干净的桃子:“多大了,在哪上高中?”
商廷昱:……
他冷冷剐了眼正在憋笑的青年,道谢接过,“上半年大学毕业,已经二十了。”
“哦哦,那也才比小陆小一岁,你们兄弟俩都跳级了?”
朱大姐说着,视线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总觉得不太对,却也只能归结于这对长得都好的兄弟俩气质太迥异,一个温和得像三月春的风,一个冷漠得像九寒冬的雪。
她又交待了几句就赶着回家给小孙女做饭。
咔哒——
商廷昱立刻锁上了门。
他看向正在报仇雪恨般干饭的陆寒时。
后者就一本正经地表扬一句:“手艺不错。”
然后抽查作业似的,“商氏这一年以来的全部大额投资并购信息都整理出来了没有?”
商廷昱冷默不语。
陆寒时极其艰难地从饭菜里抬起头,上扬语调:“嗯?”
就看见抱臂的少年冷沉着脸,一步步走到自己对面,瘦削颀长的影子散发出浓重的压迫感。
“你是故意让我整理那些没用的东西的,”商廷昱的面孔因为背光模糊大半,声音也冷得像山巅上经久不化的积雪,“商家用法律援助拖住你,你就用这些来拖住我。”
“被发现了啊,”陆寒时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碗里的饭粒,突然笑了下。
“为什么?”
商廷昱语气里有不解,更多的是充满警惕的怀疑:“你想一个人行动?”
陆寒时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心道狼崽子的疑心真不是盖的,一言不合就比自己上班的怨气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