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在旁边静静聆听,心中一直在重重地跳,此刻终于忍不住问:“是不是两只角?”
那女子想了想,忽然低呼一声,眼神透着恐惧,吐出一个“是”字。紫袖匆忙拿张纸,粗粗画了画凌云山大门上双角鬼狮,给她一看,女子抬袖掩住了口,只连连点头,微微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杜瑶山和紫袖相顾瞠目,心中掀起狂潮。紫袖想起吴锦三说的魔教练功一事,待那女子安定片刻,便问她练过武没有,又是否结过仇家。女子答:“我刚从外地嫁到这里两三个月,才识得几个人,哪里又有仇家?练武甚么的更不会了。”
杜瑶山听了这话,忙赶着问:“恕我冒昧,大嫂这般年纪,是头回成亲么?”那女子摇头道:“自然不是,我先前丈夫数年前病死了,村里亲戚牵的线,这才和当家的成亲。”
杜瑶山眼前一亮,当下叮嘱捕房所有人守口如瓶,方才所有话一个字不许朝外吐,又招手叫紫袖出了捕房道:“我去城北,你快去城南那家,凡结亲生子一概时间原委都问清楚,不许遗漏。”
紫袖道:“为甚么问这些?”杜瑶山道:“蠢材,你想想这三户人家,都是成了亲的。我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你先去问,问了回来碰头。”
紫袖不懂魔教与这些喜事有甚么关联,却一丝不肯怠慢,脚下生风赶去城南。那鳏夫正自伤心,自然有问必答,说完与亡妻如何相识,又说成亲时间虽短,却情投意合,发嫁了女儿,生活都甚是美满。讲着讲着便不禁流泪,又满口咒骂凶手不得好死。
紫袖想起方才杜瑶山问的话,也便问道:“大哥,你家女儿都已出嫁了,为何夫妻成亲才短短几年?”
那鳏夫哭道:“小人先妻走得早,这回是续弦……拙荆不曾生育,被前夫休了,待小人和小女却极尽心的。我们夫妻情深,平日里也小心谨慎,从不与人结怨,怎知遭此横祸……”紫袖安抚过他,才回了衙门。
杜瑶山早等在那里,眼里含着雷电一般,急急问道:“如何?”紫袖被他气势所摄,飞快地将问来的话复述一遭,杜瑶山一巴掌拍在他肩膀道:“中了!城北那家男的年纪长些,是头婚;女的前夫蹲了大狱,是改嫁来的。”
紫袖紧张得结巴道:“这……这三家都、都有二婚的!”杜瑶山道:“没错,三家的女主人,全部都是二婚。”
二人心情激荡,都要跳起来,杜瑶山匆忙布置去了。
捕房一番耐心盘问,拼凑了些疑犯的个头衣着等等情状,杜瑶山竟叫人悄悄将城里曾经二婚过的人家都数了出来,分派人穿了粗布衣裳,乔装紧盯;连城外各村,虽无案发,也找了地头上可靠的人,逐日留心。
数日间城中暗哨便有回音,说有与那疑犯身量相似的一个汉子,未戴面具,穿件邋遢布袍,专门趁一早一晚人多时,到几处人家外查看过,有的只去一次,有的去过两次,似在探路踩盘子,意态悠闲,如在品鉴挑选,乐在其中。另外只见他时隐时现,去向却不明,可知此人身手矫捷,一旦走避,等闲捕快便跟不上他。杜瑶山严令不准打草惊蛇,又怕他有同伙,只让沉住气摸清底细。
紫袖听说此人明知风声紧,还如此猖狂,心中暗暗发誓要将此人生擒,整日跟着跑,即便班次没有排他,也要各处赶去瞧。只感激西楼在家中,进门便可吃上一口热饭,倒比一个人住时强得多。
这日吃过晚饭,紫袖正坐在梧桐树下冥思,琢磨如何将左手剑也练起来,听见脚步声,抬头望去,却是白霜。
白霜手里拿着一小包物事,一见他生龙活虎在那里比划,眼眶便即红彤彤的,憋了一阵,只道:“好些了么?”话音刚落,泪珠儿也落了下来。紫袖忙又劝慰。西楼听见说话声,便也迎出来,见是个颇秀气的少年,就叫紫袖让进屋去。
白霜竟是刚刚听闻紫袖受伤的事,登时吓呆,其余言语一概听不进,头脑里只想着他伤得甚重,许是起不来床,一阵风地跑来,却不知他家中尚有别人。此时一抬眼,见一个天仙般的美人站在后头,顿时止住了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紫袖便道:“这是我师兄,你也叫哥就是。”
西楼笑道:“我拿点心你吃。”
白霜听说这是师兄,才松了口气,又觉不好意思,把泪抹了。跟着紫袖向屋里走,回头瞧了瞧,低声道:“你师兄真好看。”想了想又嘱咐,“千万别叫三哥看见。”紫袖哭笑不得,只催他喝茶,又问:“你怎么来了?”
白霜面上一红,便把手里的纸包搁在桌上道:“我去五龙观……吴大哥叫你不可轻视,好好把这些补品都吃了。”紫袖忙道:“这可多谢了。你是又给他们送吃的去?”白霜抿了抿唇,看着他道:“我许久不敢去,实在忍不住……我以为你会过去,想在那里碰见你。”
紫袖一些问候的话顿时卡在喉咙,说不上来咽不下去,半晌方道:“白霜……”
白霜道:“我知道你要说甚么!”瞧他一眼,低下头去道,“我回去想过了,我说的大都是真心话。你待我好,愿意护着我,我也愿意同你在一起,为甚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我真都想过了的,我最近生意也好多了,以后开个铺子,你也不要做捕快了,整天提心吊胆的,这日子如何过得?到时候我们就一处过罢……只是那天晚上,我说你瞧不起我,却是气话,我知道不是。”
紫袖道:“朋友来往,这些都是应当做的……”白霜两只手在桌上握成了拳,不等他说完便道:“不!同我来往的人多了,只有你甚么都不求,再说我也没把你当朋友!我……我想到你这样待别人,就恨不得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