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川出生没多久的时候,家里人觉得他生得秀气,皮肤也比一般孩子白净,便没舍得将他培养成武将。
当初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头顶上还有父亲,有兄长,偌大的谢府,养他一个富贵闲人,也不是养不起。
可是自从谢老将军受了一次重伤了之后,谢家上下的人都变了主意。他们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人,万一哪天折在了战场上,谢家这些兵马由谁去领?齐国的百姓有谁去守?
于是,八岁的谢庭川第一次提起刀,开始练武。
后来也去过学堂,当过皇子的伴读。
但是最后他还是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战场,这是所有谢家人的使命。
可惜这些陈年旧事,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只有谢庭川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被养得好,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按着世家贵族的公子哥来的。尤其是吃食方面,他比一般人还要挑剔一些。
倒不是嫌弃现在的生活,只是有些无能为力……自己的身子比一般人「娇贵」些,哪怕在西北待了这么多年,都没习惯边疆的苦寒。
他从未抱怨过,更多的时候是将所有的不适应都压在心中,不同外人说道。
不说,不代表没有感觉。
也只有从前在皇宫中的时候会好些。
那人对自己不好,除了床榻上那点事以外,说话的时候也字句呛人。
但是吃的,穿的,都格外仔细。
谢庭川记得,哪怕自己咳嗽一声,贺昭都会紧张。
哪就那么娇弱了,其实都是被惯出来的……在贺昭面前,他永远是金贵的,是值得被细细养护的。在皇宫中,他不像个将军,倒像是个祸水美人,勾得贺昭也不像是正经皇帝了。
谢庭川内心苦笑。
那时候,父母兄长接连死在战场,长姐被困,么弟年幼。所有人都告诉他,你该撑起谢家。
只有一个人,会像养孩子似的对自己说,胖了,瘦了,多吃点,盖好被子。
从前,谢庭川对贺昭的所有感情都被恨意所湮没。
现在静下心来想,其实贺昭也有好的时候,只是那点「好」和他做的那些混事比起来,有些微不足道。
谢庭川借着油灯看书,看得有些伤身了,思绪不知道飘了多远。
饿得有些难受了,他撑起了身子,想从别处找些干粮垫肚子。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帐外传来了一声:「主帅在吗?」
是梁临砚的声音。
谢庭川定住了身子,喉咙有些干:「我在。」
帐外的人一下掀起了门帘,迈步那一瞬,带进了些许寒霜进帐中。他整个人泛着冷气,手里拿了一块油纸包的饢饼:「主帅,吃点东西吧?我听下面的人说,你没有用晚膳。」
谢庭川瞥见他手里的东西,心头涌起些许暖意:「难为你还惦记着我。」
「再怎么样都不能不吃东西。」梁临砚叹了口气,拂起衣摆,「噗通」一下坐在了他的身边,「焦谷那边没什么动静了,你也不用担心,赫连这对父子只会虚张声势,没有我们想像中那么难以对付。你何必将自己关在战略营中一下午?」
谢庭川张了张唇,也没有解释什么。
要他说什么——其实他不是在研究接下来的战略,而是在躲贺昭?
「吃吧。」梁临砚将手中的饢饼递给了谢庭川,那饢饼上还冒着热气,看得出来他是护在怀中带过来的。
谢庭川接了过来,咬了一口。
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好在是热食,比冰凉的干粮好多了。
「多谢你了,允执。」谢庭川下意识道。
梁临砚有些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