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得远,只能听到一些零碎言语。
宋初倒能大致猜出他们在说些什么。
停在崖边的是渡陵水的飞舟,专渡未经修炼的凡人。
飞舟只渡陵水,要想再去任何别的地方,过陵水到达人间界南方后得再自行前往。
男人将三枚银币递给老人,转身朝妇人和被牵着的小孩招招手。
宋初安静看了一阵。
现实中还躺在床上的蓝袄子小孩是一户来自人间界北方的富商的孩子。每年秋收时节,男人都会将一些北方特有的东西运去南方售卖。
似这样往来人间界南北的商人不算少。陵水隔断的南北方,生活习性与文化都有着明显差别。
这是商人头一回在去往南方时带上了自己的妻儿。儿子年岁尚幼,正是黏人的年纪,父亲去哪都想要跟着。
男人拗不过小孩,在几次三番的惊天嚎哭里,小孩哭出了带他一起去南方的应承。
飞舟上除去富商一家,陆陆续续又上来几个人。先前和富商交谈的老者见人差不多了便摆摆手,飞舟在灵石阵的加持下稳稳升空。
阿宁兴冲冲地趴在飞舟舟沿往下望。辽阔的原野在天际线的尽头无限延伸,陵水边的断崖在此刻更像一道深深的刀痕,将人间界硬生生断成两半。
飞舟平稳起飞才一刻钟,耳边突然变得嘈杂起来,紧接着是□□相撞的沉闷声。
阿宁诧异扭过头,只见原本简朴但还算整洁的飞舟此时已乱作一团。一个黑影猛的从他眼前蹿了过去。
他怔愣盯着,黑影身形高大,一头零散的长发披在身后,黑衣黑面罩下的身形壮硕,一双眼瞳显得格外妖异。
打一眼就不像什么好人。
和黑面罩交手的是方才在地面和富商交谈的老人。那两人打得凶狠,像两头互相撕咬的野兽。
老人五指张开,一柄匕首突然出现在掌中。他握紧,足尖用力一点朝着黑面罩倾身过去,身型矫健如豹,和他的苍老模样实在不符。
手里的匕首划破面罩,近乎切进了半截脖颈,温热的血喷溅出来。
黑面罩像是没有知觉似的,在老人靠过来时捏紧拳头对冲,一拳打烂了那人的半个头。
血慢慢染红了地面,傻眼的人群终于开始尖叫起来,左右奔跑乱作一团。
富商和妇人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将自己的孩子揽在怀里。
“阿宁……”禁锢在周身的手臂不自觉地颤抖。
“你还真是多管闲事。”黑面罩伸手在断裂的脖颈上一抹,指尖泛起的星点红光渗了进去。血流停止,断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左□□头,活动了一下颈骨。
“想从我这里踏入人间界。”老人顶着仅剩的半颗头,伸手胡乱一抹满脸的血,他咧嘴一笑,嗓音嘶哑:“未免有点异想天开。”
黑面罩沉了眉眼,眼神狠厉在飞舟边上三俩聚成一团人群中扫过,骤然和藏在父母臂弯下往外看的孩童对上。
阿宁打了一个机灵,慌忙将头低下去埋进男人怀里,双眼紧闭,整个人因恐惧而颤抖。
宋初的视野随着阿宁的动作陷入黑暗,只听见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身前抱着小孩的男人被强制扯开。
阿宁措不及防睁眼,黑面罩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他的面前,手里拎着他的父亲。
黑面罩阴着脸盯着眼前小孩,像是打量猎物,阴暗的目光有如实质。片刻后他满意一笑,朝小孩伸出手。
男人不断挣扎,他被掐住脖颈提起来,脸色涨红,嗓音发颤:“你。。。。。。你别动我儿子。”
“阿宁——”边上的妇人惊叫一声,她猛地扑过去,两手死死抓住阿宁试图将他往怀里拽。
“求求你,你放过他。”妇人哭着哀求。
黑面罩伸向阿宁的手猛地一顿,他侧过身躲过背后砍来的一刀,扬起手将提着的男人从飞舟上扔了下去。
“父亲——”阿宁惊恐地瞪大眼,用力挣开母亲的手,朝护栏奔过去。刚跑出几步就被黑面罩再次抓住。
阿宁一口咬在眼前抓住他的胳膊上。
面罩人沉着脸,另一只手掐住男孩的脆弱脖颈,五指缓慢收紧。
阿宁本能地在空中挣扎着蹬腿,两手用力将锁在脖颈上的手往外掰,缺氧的感觉逐渐涌上,视野变得模糊,脑子开始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