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正在炼的是柄极重极霸道的刀具,焠如烈火时有金鸣之声啸然,他淡着神色将长刀从火中提起,微微发力时,半挽起的衣袖便显出一截极流畅的手臂线条,是独属于少年人的紧致漂亮的轮廓。相凝霜看了半天,终于慢慢开口道:“…这个也教教我吧。”那少年闻言一顿,手中沉重的长刀又落进火中,溅起的流焰般的火星刹那间照亮他眉目。他回过眼,视线直直对上她的那一刻,倏然浅浅一笑。“我以为你忘记我了。”他这样说道。……那倒不至于。相凝霜不由得想起飞鸿雪泥“楚白。”那少年微微一笑,这样回答道。逝者短促,不过飞鸿雪泥。……“…楚白。”时隔许久,相凝霜再一次开口唤他。她偏了偏头,注意到他明丽乌黑眉睫上有薄薄一层细汗,从袖中扯出一方帕子丢下去:“擦一擦。”楚白抬手接住那方雪青色丝帕,却并没有用来拭汗,而是细致妥帖的放进衣襟处,这才又抬头说道:“你若是想见我,给我传信便是,不用远远赶过来的。”他生就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眼尾却微垂,不笑时便显出一种很阴郁的秾艳,声音也不算温润,带点很明显的颗粒感,这也就导致了他并没有寻常少年的意气风发,神态反而疏离倦怠,透着淡淡的厌世之感。这样恹恹的,仿佛落水小狗一样的少年郎,只有在看向你时眼睛才会亮起来,想一想便很动人。但相凝霜一向不爱吃回头草,此刻心下也没什么动容,只是微笑了答道:“日子乏味,闲着也没什么事做,便来了。”她看向楚白正在淬炼的一柄长刀:“你不是用剑吗?怎么炼起刀来了。”“这是接了别人的生意。”他解释道,“…你生辰快到了,我看中了一架古琴,想到时候买来给你做生辰礼。”他语气很平淡,并不觉得自己要靠给别人炼器,才能赚得钱给爱慕的姑娘买礼物是件什么丢脸的事。相凝霜想到他从前他送过来的、从未间断过的灵草灵材,不由得轻轻一弯唇,觉得他确实蛮可爱。楚白无异是个小可怜。他是万剑宗的弟子,这要是放在几百年前便是个极拿得出手的出身,但自百年前剑宗陨落,宗门精锐弟子在数十年间相继出事,万剑宗这样一个百年宗门便以极快的速度衰落下去,到了楚白这代,已经近乎于名存实亡,连个正经师尊也没有,只是自己闷头悟道,日子也过得颇清苦。但她见楚白第一眼,便觉得他是这早已势颓的万剑宗的变数,其后果不其然,上一世楚白于折月宴上一剑惊四洲,夺玲珑塔,折月而归。……虽然最后他巴巴跑来把玲珑塔给了她。相凝霜想到这,难得真心实意开口道:“不用给我备什么生辰礼。”楚白却没有接她的话,反而问道:“你说你觉得近来日子乏味?”相凝霜于是愣愣一点头。“我给你看个有趣的玩意。”他回了身往河边筑器的熔炉走去,又分神慢慢叮嘱道,“别下来,就坐在那里。”她有些不明所以,耐着性子应了句好。炉内熊熊烈火正旺,铁块被炼得发红,楚白边走边提了铸至一半的重刀,轻轻一掠衣袖,便有半熔的铁块一跃而起,随即倏然抬手,狠狠向半熔铁水一击——一片金红。漫天的火星似焰火流星般砰然炸裂,点燃浩大天地,如华屏顿展,又像云霞坠落,满眼都是璀璨耀目的丽色。相凝霜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楚白还立在这漫天流火之中,火星落下时在他周身明暗,刹那灿丽。“…比烟花好看。”她含了笑意偏头,很真诚的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