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见完那惹人厌烦的江皠之后,他将要务收尾,时辰已晚,他御马走过朱府所在的街路之时,忽然生出了一股莫名而强烈的冲动。
他想去寻她。
他鬼使神差地吩咐长风回东宫一趟,将皇后留给他的一把古琴带了出来。
谢越婧琴技高超,他虽对弹琴不感兴趣,但出于幼时耳濡目染,倒也练了手不差的琴艺。
当指尖触到琴弦时,他不自觉地将当初在济江之时她所弹的琴曲复刻了出来。
他本就听过那琴曲几次,皇后处也藏有抄本,加之他过耳不忘的好记忆力,今夜竟也磕磕巴巴地弹出了七八成。
只不过他当初嫌她弹琴烦人,并未怎么花心思去听,只隐约记得其中两首,只得将这两首翻来覆去地弹。
他心中的情绪难以言状,「贺之盈,我们本就有婚约。若你不信我,也总该给我时间证明,而不是这般着急。」
带着讽意的声音隔着一堵墙传了出来,「我这般着急,还不是因为殿下么?」
墙外那人顿了一瞬,急促道:「我可以不逼你,但你也不许同旁人相看。」
听上去似乎是在同她商量,可话语中依旧满带逼迫之意。
贺之盈毫不犹豫拒绝,「请恕臣女不能从命,殿下不逼我,我也不会嫁给殿下。」
墙外那人气恼起来,「在济江时你分明对我有情意,如今却这般急迫地想要嫁给旁人,贺之盈,你的心真是多变。」
贺之盈呛声道:「分明殿下的心才是多变吧,当初说这琴曲似野鸭之声,如今又三更半夜地跑来巷子里弹琴。还是殿下贵人事忙,将自己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听他沉默不答,她又道:「殿下,我们没有任何干系了,我不干扰殿下纳太子妃,还望殿下也莫用权势压人,阻挠我的婚事。」
她撇尽干系的话语刺得他心中细细密密地泛起疼痛,酸涩难言。
他确实因着她急着相看一事气得要命,气她的多变无情,但他今夜来却并非如她所言,用权势逼她就范。
他压抑着胸腔内四处冲撞的情绪,涩然开口,声音似砂石一般略显粗砺,「我今夜只是想见见你。」
即使是这样隔着一堵墙,他也能得到些许满足。
最后几字说得极清,隔着墙,贺之盈险些就要听不清。
待费神识别他的话语后,贺之盈心中一紧。
摒去心中烦乱的思绪,她轻吸一口气,维持语气平静,装作不在意道:「那殿下见过了,可以回了。夜已深,臣女先回房歇息了。」
说罢旋身便走,脚下踩着浅草枯枝而过,浅发出几道沙沙声响。
「贺之盈。」他的声音透过矮墙传了进来。
拢着披风往前的女娘脚步一顿。
只听他又开口,「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太子妃。」
贺之盈眼眸一动,脸上泛起几分动容。
但只不过瞬息,她又深吸一口气,面色恢复了平静,又提步往前行去,未再往身后看一眼。
之后几日,每到深夜,容惟总会大老远跑来朱府侧门处弹上几曲。
虽然他不再弹那日的两首曲子,但无论他弹什么曲子,贺之盈总能莫名听出曲中的一丝哀怨。
他也不似那回般不眠不休地弹奏,只为令她出来见上一面,只每晚如完成任务般,照例弹上几曲便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