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从安没说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满脸愧意地和我说对不起,我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有多真诚、多惶恐。
他其实很乖,方才大概只是鬼迷心窍,我原谅了他。
不仅原谅了他,我还邀请他一起去我府里做客。
我没想到晚宴的时候,元白微也在。
临水的亭子里,他坐在父亲下首,正为自己斟酒,父亲和他说着什么,他却只是偶尔回应。
管家看到我来,弯腰在他们耳边提醒,元白微便抬起头,朝我这边看过来。
我重重哼了一声,很刻意地扭过头去。
却对上了宋从安的眼睛,他眼下的泪痣殷红似血,衬着雪白肌肤,显得柔弱又勾人。
他小声问我:“殷殷,你是不是讨厌元白微呀?”
在马车上他一直听宋雪庭叫我“殷殷”,便从善如流地跟着学了起来。
“是,我讨厌他,最讨厌。”
宋从安点了点头:“殷殷讨厌他,那我也讨厌他了。”
真好,我心里想,宋从安和他哥一样听话。
进去之后,因为不想被父亲挑剔我不懂礼数,我只能不情不愿地对元白微说:“见过先生。”
元白微颔首,示意我坐下。
我如蒙大赦,正要坐得远远的,父亲却忽然发话,让我坐在元白微的旁边。
我站着不动,无声地表达抗议,父亲瞪着我:“你磨蹭什么?还不快坐下,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
我没有办法,只能满心愤懑地坐下,刚坐下元白微就朝我侧过脸,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没好气道:“这是我家,我还问你怎么来了呢!”
元白微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我问的是从安。”
我顿住,脸霎时烧得通红,胡乱端起一个杯子,借喝水掩饰尴尬。却不想杯子里装的是酒,入口辛辣,把我呛得不住咳嗽。
宋雪庭把他面前的清水端给我,轻轻拍着我的背。
等我止住咳嗽,父亲说我:“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惹人笑话!”
我表面恭顺听着父亲的训斥,心思却早就挂在元白微和宋从安身上了,装作不经意地偷听他们寒暄。
元白微淡淡道:“你的病还没好,不该出门,若是感染风寒,只会更严重。”
我从没见元白微这样关心一个人,只是被他关心的人好像不太领情。
宋从安又露出了那种怯怯的神色,也不说话,只躲在我身后,悄悄牵住我的手。
我原本还在想,元白微是不是对宋从安过分殷勤了,没想明白,就被宋从安的小动作扰乱了思绪。
他是不是有点怕生?
想到这一点,我对宋雪庭说:“你往旁边坐坐,让从安坐在我旁边吧。”
宋从安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宋雪庭分明听到了我说话,却没有动。宋从安很懂事,立刻替他打圆场:“没关系,我坐哪都可以。”
他放在我手心的手指要抽走了,我下意识攥住,像捉住了一尾柔若无骨的鱼。
我加重语气对宋雪庭说:“宋雪庭,你就不能让一下你弟弟吗?”
宋雪庭看着宋从安,眼神有股说不上来的意味,但他还是妥协了,起身让出位置。
这个小插曲过后,丫鬟依次进来上菜,四面的帷幔被放下来,遮住了入夜的冷风。
镊子一挑,炭火烧得红彤彤的。
我刚才误饮了一杯酒,被热意一催,越发昏昏沉沉,只知道抱着宋从安,嘻嘻地笑。
“从安,给我剥葡萄。”我借着酒劲胡闹。
宋从安果真听话地给我剥葡萄,白皙的指尖上沾满了汁液,把晶莹的果肉喂到我唇边,眼巴巴地看着我,等我吃掉。
我吃进嘴里,却不咽下去,而是转头看着元白微,问他:“你要吃我嘴里的葡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