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左的分化期比同龄人稍微早些,于是十四岁的时候就被沈家送去训练营,但那实际上是个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三十的生存淘汰训练,他前一天晚上被沈家当时的主理人叫过去吩咐了几句,第二天就要出发。
这个通知显得突然又随意,尽管沈家看起来对他寄予厚望,但当时的他在沈家看来只是一个用得稍微顺手些的打手,存在可有可无,活下来才是他进一步在沈家站稳脚跟的资本。
方以左那天晚上没睡,并不是在收拾东西,也不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隐约觉得自己在等一个人来送送自己,虽然未必能等到。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接他的车停在楼下,他背着一个不大的包,里面放着几套简单的换洗衣服和一柄他用惯了的刀,没什么留念的出了门。
只是临走的时候他还是抬头往二楼看了一眼,某个房间的窗帘拉开一条小缝,似乎有个人站在那里,抱着一只比自己身子还长的玩偶,看起来像是目送着他离开。
到了基地的时候没什么缓冲时间,教官连训话的环节都省略了,直接一人送了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条条框框的规矩,以及基地会一年一换,环境会越来越差,最后友情提示他们做好准备。
他们住不了房间,无论天气状况如何,全部住在帐篷里,每隔三个月一次考核,成绩靠前的人有资格挑选居住的帐篷环境。
教官前脚刚走,抱怨声后脚就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操,什么傻逼规定,都住帐篷了还分帐篷好坏,有什么好挑的?”
“训练全年无休也就罢了,一天24小时监控?厕所他都装摄像头?”
“虽然做好了来这里不被当人看的准备,但是这也太畜生了……”
方以左拿着那个小册子简单地翻看两眼,拎着自己的包进了那个排在末尾的帐篷。
好在是单人帐篷。
刚刚不是没人跟他说话,他也礼貌性地回复了几句,但大概是他脸上疏离的表情太明显,其他人也就心知肚明地不来找他搭伙。
训练的内容乏味又冗长,基地对这群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来讲简直是身心的双重折磨,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出操,到深夜的时候才能被放去洗澡,不到一个月基本每个人都跟晒干的猴子似的,又黑又瘦但异常支棱,稚气也被磨得一干二净。
三月时间一晃而过,温度已经逼近零下,原先不理解为什么要争排名抢帐篷的人现在总算明白了个中缘由。
前十名的帐篷会多给一床被子。
基地的训练一直都是在最大限度地压榨他们,同时将生存需求维持在最低水平,盖一床被子冻不死但夜里当然不会睡得有多好,而多一床被子能睡个好觉,第二天训练的精力也会更好。
这是一个会持续循环下去的恶性竞争。
方以左第一次考核排在第五,但没换帐篷,倒并非想做好人,只是他觉得自己没冷到要换帐篷的地步,懒得搬。
考核完公布成绩之后的那一个小时算是个放松时间,方以左坐在地上给自己手腕绑绷带,刚跟他打完的那个人朝他走过来,伸出手道:“你受伤了?”
“没有。”方以左道:“轻微扭伤。”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让着我?”那人皱眉,“你的水平应该不止于此吧?”
方以左站起身,脚尖抵在地上晃两下舒缓了一下脚踝处的压力,面色平淡,“你感觉错了,我的水平就是这样。”
旁边有人跟教官打报告,请示能不能晚上两个人睡在一起,那样会稍微暖和一点,教官端着下巴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竟然笑眯眯地同意了。
“希望你们只是睡觉,不要搞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距离最后有关生死的那场考核时间还远,但方以左并不认为教官会好心到让他们在这里交到朋友,这个请求被答应,未必是件好事。
第一年结束的时候训练基地从平原换到了边境线的草原上,方以左倒还很喜欢这个地方,偶尔单独出任务的时候能忙里偷闲在没人的地方放会儿风,大部分时候他什么都不想,因为没什么牵挂的东西,机械性的训练让他身上本来就不多的人性和感情隐藏得更深。
也是第二年的时候,离开训练营的人越来越多,因为事故意外死亡的,坚持不下去中途退队的,在对抗赛中被队友硬生生逼死的都有,方以左依旧在前十名的队伍里晃荡,大部分时候第五第六名,偶尔排进前三。
十六岁的Alpha易感期会更频繁一些,而训练营里也有一半是Beta,半大小子混在一起,没感情也培养出来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更何况在这种逼仄压抑的环境之下,日夜陪着自己的只有身边的队友,像是悬崖之上唯一吊着自己的一根树枝,握着了,就不至于跌到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