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春天还未过去,太阳却像夏日一般炎热,她穿得又厚,很快便出了一层汗。
“小姐,不如先去马车里换身衣裳吧。”莲儿小声道。
傅知宁微微摇头:“不行,要换也得到晚上没人时才能换。”跪宫门本就是苦肉计,若不显得苦一些,如何能占理?
莲儿见劝不动,便只能依着她,陪她一起在烈日下跪着。
日头越升越高,宫门庄严清净如初,始终不见有人来,这座高大的城楼,仿佛没有半点人情味可言。傅知宁已经跪了多日,虽然面上不说,可心底却有一根弦绷到了极致,此刻看着同多日前毫无变化的宫门,突然生出一分厌弃。
“莲儿。”她开口。
“奴婢在。”莲儿忙道。
傅知宁静静看着宫门:“你说,我做这一切,会不会只是无用功?”
“怎么会,肯定有用的,如今百姓们都知道,百里家是冤枉的呢。”莲儿安慰。
傅知宁惨然一笑:“可我觉得确实毫无用处,里头那位,他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没错,不会反省,不会愧疚,他就……没有心。”
“小姐!”莲儿急忙扶住她,“慎言!”
傅知宁扯了一下唇角:“我连说也不能说了吗?”
“小姐,你脸色很差,不如我们去歇歇吧。”莲儿红着眼圈劝道。
傅知宁目露坚定:“我不能走,我必须留在这里。”
说话间,身后响起车轮碾压石板的声响,莲儿下意识回头,看清来人是谁后眼泪瞬间掉了:“夫人……”
傅知宁眼眸微动,静了静后扭头,便对上了周蕙娘的双眸。
周蕙娘不想来的,可今日一早,便感觉到天气不同寻常,又热又闷的,若是一直跪在石板地上,只怕命都要跪没了。
她不想来的,可还是忍不住来了,此刻看到傅知宁,愣了愣后连嘴唇都在颤抖:“你怎么……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她想过,傅知宁如今境况可能不太好,可真当看到她消瘦苍白的模样时,心口还是一揪一揪地疼。
“夫人。”傅知宁勉强扬起微笑。
周蕙娘匆匆别开脸,胡乱擦一把眼睛后走到她面前,弯腰抚上她的脸:“怎么、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没事,夫人。”
周蕙娘眼泪还是掉了下来:“知宁,知宁你跟我回去吧,我们回傅家,以后你还是傅家的女儿,你不想成亲,我跟老爷便养着你,养一辈子,再也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说话间,傅通已经骑着马飞奔而来,他听说周蕙娘坐了马车来宫门时,还以为她要来找傅知宁麻烦,于是急匆匆赶来,却不料听到这样一番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周蕙娘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向傅知宁:“你爹也来了,他真的很担心你,你跪了几日,他便几日没休息了,你跟我们回去吧……”
“我不能回去,我要留下,看这世间究竟是皇权大,还是道义大。”傅知宁晒得头晕眼花,整个人已经到了极致。
周蕙娘吓得面如土色,赶紧捂住她的嘴:“别胡说!”
傅知宁浑身泛软,直接倚在了她怀里。周蕙娘愣了愣,将人抱得更紧:“知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先回去,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我不能走……”傅知宁呼吸有些急促,却还是同样的一句话。
周蕙娘见她油盐不进,着急地看向傅通:“你说句话啊!”
傅通沉着脸静了许久,最终跪在了傅知宁身边。
周蕙娘愣了愣,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后眼睛猛然睁大:“老爷……”
“我已经同四殿下聊过了,不论发生何种情况,他都会护住知文和你,”傅通开口时,仿佛老了十岁,“将来等他登基,知文也不必再重新科考,便能以状元之身安排职位,他很是看重知文,将来知文必然前途无量,你这个做母亲的,日子也会比现在好过。”
傅知宁捏了捏鼻梁,勉强跪直了:“爹,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跟夫人回去吧。”
“我回去什么?”傅通眼角也红了,“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自私自利,能心安理得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承受这一切吗?”
“爹……”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若还当有我这个爹,就闭嘴。”傅通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