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也参与了这场喧哗和愠怒,但长乐还是把他的木轮车往远离荷塘的地方挪了一些,选择放过他。
荷塘不深,更是淹不过这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若非有淤泥沉底一半,攀咬缠搂人的腰,让脚踩不到实底,应该可以很快爬起来。
贺兰澈尽管深陷淤淖中,也下意识高高提起那只长乐限定版的“喜偶”。
反而是季临渊,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和残荷烂藕亲密接触,他那身华贵的鹅毛鹤氅,此时更是累赘,将淤泥吸得饱满,沉重得让他每走一步都像拖动千斤。
最终还得是他们的大偃师贺兰澈,从袖中发出机关,数千缕蚕丝拧成的银线甲钩,扣住岸边的残木桩子,勉强上岸,再去搀扶季临渊。
这种狼狈的同心协力,应该是他们在加冠之年以前,总之需追溯到好远的孩提岁月,才能拥有的兄弟情谊了。
晚上。
自大偃师和季长公子分别沐浴洗净更衣回来,季临渊便一直铁青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邺城御卫们硬着头皮按吩咐扔了那身大鹅泥衣,很拿不准,今日除了要拟函起诉程不思,还要不要投诉这位长乐医师。
等了半天没听到吩咐,便赶紧告退。
这三人好难得,短暂换上了同样的衣制,即是药王谷的病患棉衫。
贺兰澈清逸,季临安清隽,季临渊硬朗。
两位季公子本来一母同胞,长得只是大号和中号的区别,只是大哥比二哥多了一些英挺。
三人呈三角之势坐在不同的椅子上,好像卸去平时象征身份的衣制,复归了手足间的亲近。
贺兰澈打趣道:“这下都病了,按我说,王上也该过来一起坐着,一家人整整齐齐。”
换来两位哥哥不算严厉又略带嗔怪的眼刀:“谨言慎行。”
却依然会心一笑,各自想起了小时候共同经历的趣事。
笑完,贺兰澈道:“大哥、二哥,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季临渊没有那么生气了,温馨往事甚至无比伤怀,转而暗暗下定决心。
他只发出闷闷的一声,“嗯。”声音由弱转强,“有我在,定会护你们一世周全。”
辛夷。
上半日平人闹事,下半日坐班看诊,这会儿又打三碗姜汤,替师妹道歉。
他有心理准备,并且出谷前就被药王预见性的加了薪俸,处理一切那是相当熟稔,还颇有心得。
问题不大。
季长公子的左肩伤口要重新处理,长乐的药粉疼却有奇效,还是用这药;
季二公子早上被施过吊气针,他的联诊定在明日,还是由辛夷与长乐操刀;
贺兰澈连打数个喷嚏,如愿以偿的伤寒了,归辛夷管。
只是他拿着木偶幽幽的盯着自己,看起来心病更重,晚一些要进行言语上的开导。
问题更不大了。
他们晚间一起回去,辛夷从库房中搬来一整个樟木箱装着的珍宝,摆在长桌上。这些都是他没忍心说的真相。
今日这一只复刻她容颜的“喜”傀儡,陪去年前年的“哀”、“怒”站在一起,一只比一只精致,似乎象征着这些年从“小偃师”升级成大偃师的工造水平进步。
贺兰澈与辛夷共同凝望着,比较起来,喜偶人虽然做工优于其它两只,但哀怒却更像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