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造之楼,和楼内求仙侍神之人。”
“那所谓的重振,又作何解?”
古望溪面容沉肃道:“得长生,走仙途,入海中天。”
大欲蒙眼,不啻于贪嗔作孽,而本该阻止一切的人袖手旁观放任自流,这本就是一种错。
既已至此,柒白不想再多言,她只问:“要是我非要查呢?”
古望溪只沉默了一下,而后便话音笃定地道:“那柒大人你便不再是凌飒之人。”
“楼主!”
“不可!”
“师父!”
三人都为古望溪这话深深一惊,同时开口。
柒白也是深深一怔。
而就在这静时,响起了侍从的叩门声。
古望溪那一句本就说得好似满弓搭弦,所以这一声叩门不啻于弓弦嗡鸣,众人都不由跟着心头蓦地一颤。
只是这放出的箭矢不知道该以何为靶,就这么空空飞了半晌,直到古望溪撤去禁声禁制,声音发干地问了句“何事”后,才勉强停了下来。
侍从推门趋步而入,躬身行礼道:“禀告楼主,宋使君求见。”
古望溪眉间微微一拧,顿了片刻道:“先请宋使君在外室稍候。”
侍从很快退了出去,古望溪再度看向屋内四人,但目色撞到的唯有相似的冷淡和失望。
他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许久他沉沉开口:“今日就先到此吧,萧刻林铎,你二人先去准备明日斩浊事宜,估计宋使君问的就是这个事,时间仍定在午时后,不要再拖延。”
然后他看向柒白:“柒大人,很多事一时说不清,明日斩浊还请你务必到场,结束后,我们再谈今日之事。”
之后他便闭唇不语,显然一副不肯再议的模样。
“好,我会去。但有一件事,还须先问问楼主。”柒白看向这座石山,问,“楼主可知这纵千里是从何来的吗?”
古望溪本不想再回答,但柒白就那么目色不错地看着他,似乎铁了心要耗。静了一阵,他只得道:“凌飒何人不知这阵法是当年李屿大人带着一众阵修研究出来的。”
柒白闻言却冷冷一笑:“李屿等人?那不过都是些骗骗后来人的鬼话。”
她抬眸将在场人都看了一眼,最终将那墨黑的目色锁在古望溪身上:“纵千里的阵图,是我和青岚大人以镇守六方界桥四十九日为代价换来的。而它的原身,就是游方阵。”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只觉犹如雷殛。
就听柒白接着道:“当年堕神从海中天来凌飒,是借月魄湖的天生灵气和湖中游阵强搭界桥。后来将僇民打入罚之域,靠的是神赐的天狩凿和天地化育的星移之力。但要是有了游方阵,完全就可以省去这些麻烦。”
“那个布下纵千里的人,今日可以叠阵移位,他日未必不能推算出一个完整的阵台。他要是真和僇民无涉,那便是晟坤的幸运。可要真是有关……那就又是一轮百年前的混战。”
“到那时,仅凭一个无法及时补灵的昊穹大阵,凌飒能撑多久,五十年?还是一百年?”
柒白的声音回荡在静室内,就像滴落在极深的谷底深潭里的水,一滴一滴,透有回声,砸得人肝胆俱颤。
然后她也不再多言,只转身出了漱石室,其余三人也跟着默然告退。
转眼间,室内只剩鬓发苍苍,一脸倦色的古望溪。
他目色空洞,一时无法从柒白的话中回过神。
僇民、游方、重返……他如何不怕柒白的话中之意,但一块立于深渊旁却又根基不稳的巨石,面对逼来的激流浊浪又该做何选择,或者说,又能做何选择。
案上的烛火将他一动不动的影子钉在墙上,虚虚洇开,遥远得像一团旧时留下的污痕。
古望溪只感觉曾经罩在风天澈的壳同样拢在他的身上,只是不知道这次他会走向何方。
师父,您不想接任的楼主之位,弟子也没曾想过啊。
他合上眼沉沉一叹,待再睁开时,已将眼中的茫然疲惫尽数压了下去,又是那个望如远山的凌飒楼主。
然后他叫来侍从道:“请宋大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