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灼光珠倏然灭了。
万梓阁内登时一暗,唯有几分尚且蒙昧的廊光从窗格外泄了进来。
昏昧之中两人都是微一愣神,灼光珠不似蜡烛,无须烧灯续昼,只用魂力化光,用尽即灭。
没了变暗的过程,也就断了对时间的实感。
眼下这一黑才让二人发觉他们已在这待了太久,不知何时,夜色早就如瓶中泄水般流去了大半。
萧尘起身拢过烛台,片刻,室内复亮。
借着光,他垂眼看向目含倦色的柒白:“午后还有斩浊,再看也看不了多少,回去睡一会儿吧。”
的确,虽然安魂的魂药有万千,但对于肉体凡胎来说,这世上没什么比深睡更能安人神魂,即便修者也不能例外。
柒白合上手里书卷,按了按酸涩的眼睛,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这样低头看她的缘故,萧尘觉得此时的柒白看上去,竟有种安安静静的乖。
“这个你收着,之后再看……也未必会用得上。”
他低头收回目光,将手里的纸折好,点了个护印在上面,递给柒白。
“怎么会?”柒白接过那薄薄几页,心里顿觉愧疚,不思归的事萧尘明明早就写完了,之后不过是在这陪着自己找书。
“抱歉,竟拉着你这么晚都没睡。”
萧尘只一笑:“无妨。”
这一松下来两人都感觉到那份迟来的疲惫,出了万梓阁,便很快各自歇下了。
柒白此时只觉脑中灌了一堆沉沉的墨字,似个明日就要被老先生考问功课的学生,虽是疲惫,也不敢把记下的东西丢了半分。
这感觉简直比打下一场仗还要累,完全无须十二劝,关上门后柒白就倒头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睡沉得有如别世,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敲门声叫醒。
迷蒙中她还以为自己在濯清居,看着眼前迥异的摆设,愣了一会儿方才回神。
对了,她已经回凌飒了。
“稍等。”
柒白坐起身,化了水洗漱一下,才将束魂戴回,走去开门。
就见是周煜等在门口。
小姑娘手里正捧着一只木匣,在门口站得笔直,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紧张,但又不是之前害怕自己的那种。
而那只送给她的冰魄,正乖乖地落在她肩膀上。
柒白让她进来,问:“这是什么?”
周煜将木匣小心放到桌上后,方道:“柒大人,楼主要我把这身云露袍交给您,说等下斩浊的时候您可能需要。”
说着她将木匣打开,一片近乎纯粹的白放在其中,甫一看去,还以为是片裁下的云。
但再一细看就能发现上面有淡银绣线绣出的层层纹诀,刚才那云雾的幻觉,就来自上面泛起的淡渺魂光。
想想若遇风动,这衣袂便会飘似携云,所谓天衣,也就不过如此了。
柒白目色沉沉,伸手缓缓抚摸过上面的纹饰,半晌才道:“这纹样,倒是没有变。”
然后,她就将目光移开,对周煜道:“替我谢过楼主。”
“柒大人,需要我现在帮您换上吗?”身前周煜仰脸看向柒白。
这云露袍看着素净,可那上面的佩饰绶带却是一样不少。柒白第一次穿时,就让那绶带缠着腰带打了个死结,最后还是婆婆帮着她才整理明白。
也是因为这衣服太过啰唆,所以她只在非得应场面的时候穿过几次,其余时候就拿着一身白绡浑水摸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