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种情况很难发生。
每天送完室友后,小咪折返回家,在钢铁森林里纵跃,跳到一扇半阖的窗前。
“喵。”它在窗外叫一声,脑袋往窗缝一拱,好像流体一样挤进屋里,跳到厨房门口。
扑鼻鱼香钻入鼻腔。
“福娃。”婆婆把乳白色的鱼汤倒进属于它的小碗里,慈霭地看着它,“野一晚上回来啦?有没有抓到老鼠?”
“喵!”猫站起来趴她的腿,急得能说人话了。
“不行哦,太烫了,要冷点才能吃。”
“喵呜QVQ”
爷爷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根钓着鲜艳羽毛的玩具,把猫的注意力吸引,“福娃今天这么早回来呀,嘬嘬,来看小鸟飞——”
等喝完鱼汤,小咪会跟在婆婆和爷爷身边,陪他们度过无聊又漫长的白天。
老两口以前都是大学教授,家里很干净。婆婆喜欢坐在客厅,调到戏曲频道,听些小曲,爷爷会待在书房,练习书法。
小咪追着毛笔在宣纸上跑,时不时在刚写好的字旁留下朵朵梅花脚印,尖锐的指甲偶尔还会划破薄薄宣纸。
“谁说我家福娃字写得不好,我家福娃字写得可太好了。我要把这幅字给裱起来,薛教授,快来看我们家福娃的字。”
薛婆婆闭着眼睛,沉醉听戏曲,并不理他。
到戏曲节目结束,薛婆婆就会起来买菜,小咪也会跟在她身边,陪她到楼下生鲜市场买些蔬菜和给它的鸡肉鱼肉。
等婆婆做完晚饭,它吃完一餐,就会从窗户跳出去。
老两口遵循着老一辈人粗犷的养猫方法,放它去外面自由飞翔。他们以为猫只是疯玩一个晚上,但要是他们打开窗户探出头,就会看见,黑猫迅速地穿过漫长狭窄的长街,在钢与铁之间跳跃,在它的身后,还有几只流浪猫紧紧跟随,似风奔跑。
是的,猫要带着小弟回到家里,让它们把碗里的猫粮吃完。
免得让人类发现它偷收两家的保护费。
但今天,婆婆念叨着要拜访老朋友,买完菜后,在胡同里绕来绕去,来到一栋老旧公寓。
于是它的两处领地内保护的人类相遇了
并且都以为它是自己的猫。
猫的头埋得更低了。
“是您家的猫?可是……长得和我家小咪一模一样。”
“黑猫嘛。”薛婆婆扶了扶眼镜,剪到肩头的规整短发被电梯光线照得雪白,露出温柔充满书卷气的微笑,“长得都很像,说不定它们是一胞的兄弟姐妹,我把它叫过来让你看看吧。福娃,怎么不转过来?”
“我可以喂喂它吗?”女人腼腆地笑了下,“这是我家小咪爱吃的三文鱼猫条。”
“当然可以。”
闻见熟悉的香气,小咪抬起头,尾巴轻快地摇,扭过脸去。
猫的瞳孔缩成一条线,幽绿眼睛里瞳孔竖直狭长。
一片红光洒下,染红了婆婆雪白的头发。
在电梯两扇门的窄窄缝隙里,多出来一只通红的眼睛,贪婪又恶毒地凝视着他们。
小咪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尾巴的毛像蓬松的鸡毛掸子一样炸开,瞬间蹿到电梯门前,喉咙发出呜呜的低吼声,毫不畏惧地与眼睛对视。
电梯慢慢往上。
缝隙里的眼睛随着电梯运行,被拉得越来越长,血丝密布的眼眶像个被强行拉长的橡皮圈,里面塞满一颗又一颗眼球。
被拉到极限后。
轻轻“砰”一声,它消失不见了。
猫又击退了一次入侵者,守护住自己的领地,但电梯里的两个人对此毫无察觉。
“啊,”女孩有点惶恐,摸摸把猫条塞回口袋,“它不喜欢陌生人吗?好像应激了。”
怕吓到小猫,她还往角落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