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忻月缓缓闭上眼,遮住其中一闪而过的讥讽,“我于太后而言不过也是一件物品罢了。”
梁肜是酉时醒来的,床幔遮住了外头大半光束,看到自己所处的地方,她不由微微勾起嘴角。
等到抬手撩开床幔,恰好进屋的彩玉立即欣喜的放下热水,赶紧倒上一杯热水递过去。
“主子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她嘴上说着吓死了,可面上却按耐不住喜色,梁肜多半猜到了什么,接过热水喝了口,润了润嗓子,这才跟着问怎么回事。
“您难道不记得了?今日您去给太后抄录佛经,谁知竟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还是王公公亲自送您回来的,跟着太医院的杨院判也来了,只说您近日身子亏虚的厉害,定要仔细休养才行。”
彩玉说着还往屋外看了眼,跟着窃喜的凑过脑袋,“奴婢听说是皇上将您从太后宫中接出来的,不少人可都瞧见了,皇后娘娘刚刚也派人传了话,让您这几日都不用过去请安,就连太后娘娘也赏赐了您一串开过光的佛珠,这回主子可真是因祸得福。”
梁肜笑了笑没有出声,哪有什么因祸得福,不过是见势而为。
太后摆明是想刁难她,想要硬扛就注定会有吃不完的苦头,既然如此,不如逼自己一把。
每日皇帝都会去长寿宫请安,所以哪怕昨夜已经饥肠辘辘,她也强撑着不进膳食,加上早上滴水未进,这具身体势必会撑不住。
如果恰好被皇帝知道,说不定还能引起怜惜,毕竟每个男人都有一种莫名的保护欲,尤其是对一个漂亮女子。
但如果消息进不到皇帝耳朵也不重要,她为了给太后抄录佛经都晕了过去,合情合理太后也会让她回去休养,这样一来对方想折腾自己也得缓些时日,至少给她争取了寻找症结的时间。
至于皇帝为何突然怜香惜玉把她送回来,也许其中是有其他原因,譬如对方不喜欢太后挑选的周忻月,所以故意与太后作对,因此抬举另一个妃嫔。
但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给他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我说过,只要诚心定能感动太后。”她轻咳一声。
彩玉点点头,“二姑娘先前来探望过,不过奴婢见您未醒,便让二姑娘先行回去了,如今二姑娘定十分担忧,奴婢这就去传个消息令她安心。”
梁肜轻轻点头没有说话,等到彩玉迈离屋子后,不多时常嬷嬷就端着几份吃食走了进来,显然也听到了她醒来的消息。
只是喜色没有彩玉明显,反而透着几分担忧,“主子此举过于凶险,若是落下了病根,岂不是得不偿失。”
知道这点事肯定瞒不过常嬷嬷这个职场老油条,梁肜靠在床头,接过一碗鸡肉粥,唇角微启,“饿一日还是饿几日我还是分的清的。”
长久跪在那抄录佛经未必不会落下病根,更何况谁知道太后给的茶里有没有加东西,她是一口也不敢喝。
“这宫中就是如此,只有博得圣宠,才能令人青眼相看。”常嬷嬷神色凝重。
仿佛想到什么,又往外看了眼,一副欲言又止,“老奴刚刚看见彩玉去了行春宫,先前玥贵人一直守在外头,显然就是想等着皇上过来,再借机分您的宠,恕老奴多嘴一句,虽是一府所出,可人心隔肚皮,您还是要多为自个打算打算。”
也许是她多嘴了,不过彩玉与行春宫走的太近,她也只是想给主子提个醒,莫在自个人身上栽了跟头。
“入宫前父亲多番叮嘱,我与妹妹今后定要相互扶持,作为姐姐我自然要多加照看她。”梁低头喝了口粥,语气平静,“日久见人心,眼前掏心掏肺的人未必就是值得托付的人。”
话落,常嬷嬷脸色一变,立即跪倒在地,“老奴入宫二十余载,宫外已无亲眷,今后也只会在宫中了却余生,主子若是不嫌弃,老奴此生定以主子之志为己任。”
望着神色恭敬严肃的常嬷嬷,梁肜嘴角微勾,一边放下瓷碗,跟着抬手虚扶了她一把,“日久见人心,嬷嬷之心我定会知晓。”
四目相对,常嬷嬷赶紧站起身,跟着立马又拿来一条热毛巾给她擦手。
她在宫中待了数十年,上一任主子还是刚去世的老太妃,只是先帝妃嫔太多,老太妃又不争不抢,临到头就连宫中的太监也敢轻视几分。
这就是人心常态,只可惜老太妃过于淡泊名利,但却不是她想看到的。
故而等到老太妃过世,恰好又赶上宫中小选,她打听了一番,又花钱疏通了内务府,这才被分到了秀光阁。
能在一众世家大族秀女中脱颖而出,她也相信这个梁贵人并非等闲之辈,如今看来她并没有选错,她的主子的确心思缜密能忍常人无法忍受之事。
“我自问并未行差踏错,太后为何会突然刁难,你入宫早,此事还得由你多上心。”梁肜突然叮嘱道。
常嬷嬷赶紧点头,“此事的确蹊跷,老奴定会仔细打探。”
“启禀主子,王公公来了。”
屋外突然传来宫女的声音,梁肜看了眼常嬷嬷,后者立即扶她起身,顺势穿好衣物走出内殿。
此时王德禄正站外殿,旁边的小太监手里还抱着一个长盒子,看到女子出来,随即立即低头,“奴才叩见贵人主子,圣上念及贵人平时乏闷,故而特意令奴才送来几份经书,还望能让贵人解乏。”
随着小太监端来一个长盒子,常嬷嬷赶紧上前接了过来,沉甸甸的看起来有些重量。
梁肜微微颔首,“有劳公公跑一趟了,圣上挂念,嫔妾必定不辜负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