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鸢出车祸了。
接到明野的紧急求救时,陈言刚冲完澡,披上外套立即打车到南港第一人民医院。步入门诊楼的时间,恰好是八点整。
医院开始营业。
院楼大门徐徐敞开,院外等候已久的病患及家属们鱼贯而至。大厅里很快排起队伍,空气中弥漫起浓郁的消毒水味。
叮,电梯抵达一楼。
“……对对,三楼,出来拐弯第四间。”
明野口吻惊喜下潜藏焦灼,交代得不甚清晰。
陈言是左撇子,面临突然出现的T字形过道,习惯性先往左走,走到尽头仍未找着人,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前行。
雪白的墙面挂有标识牌,第一间为观察室。
紧接雾化室、注射区、输液区。
到了。
他停下脚步,稍稍侧头,视线越过一排排绿色铁皮椅与水蛇般蜿蜒垂落的输液管丛林,精准捕捉到那抹熟稔的身影——明野,随后挪至其身旁。
十一月初的南港正式由秋季转冬,窗边浑浊的天光与雾相交,而对方端坐其中。
好比一张过曝的老照片,女生整张侧脸笼于虚实的影间,身形纤薄而长。
睫毛也很长,被风吹得轻颤。于是动荡的蝴蝶长翅下,鼻梁中端那一粒恒定的细痣宛若名家不经意的一触,或静止的漩涡中心,格外醒目,叫人失神。
毫无征兆地,陈言耳边响起明野曾在宿舍提及的一切。
“陈哥你还不知道吧?我谈女朋友了,隔壁学校的新生,读服装设计,会书法钢琴and芭蕾!英语说得特6,长得也巨无敌漂亮嘿嘿嘿。”
“不吃葱姜蒜,不吃香菜和榴莲,螺蛳粉也不行……去你的,你们才挑食狗!!我女朋友那叫个性懂不懂?”
“救命,她怎么十点就睡觉!”
“啊啊啊啊她说宿舍楼下有蟑螂,搞什么,你们觉得杀蟑螂药管用还是蟑螂贴好用?不然我都买?啧,卖这么便宜能有效果?”
…
姓名乔鸢,南港纺织大学就读生,身高168cm,喜酸,不吃辛辣和甜食。
作息健康,性格文静,不追星,不玩短视频,课余时间常在图书馆或缝纫室出没。
疑似网上小有名气的画手,偶尔接稿;刚入学就报名参加学校志愿者协会和学生会,每周会固定抽出一天参与社团活动。
今天是她成为大学生的第429天。
和明野交往的第102天。
尽管从未谋面,可早在她知晓他的存在前,陈言便不止一次听见、无法自控地梦见她的名字,以及夜色路灯下模糊的影像。
此刻不过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望见她……的侧脸。
分明触手可及。
陈言刚要抬脚,门内两人好似发生争执,明野忽地起身蹲地,模仿摇尾的狗仰头说些什么,一脸讨好乖色。
乔鸢左手输液,右手被他紧紧握住,径自转过脸庞,与偷窥者撞个正着。
——怦、怦怦!
心脏猝然起跳,某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的战栗感顷刻席卷全身。
陈言能感到自己在她的注视中僵滞,大脑完全空白,直至身体被人撞击。
“麻烦让一下,有小孩。”
一位家长抱着孩子走进输液室。
循声侧目,明野双眼一亮,忙和女友打声招呼,大步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