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光线比外面要暗很多,布置得古色古香,木质家具古朴雅韵,占据一整面墙的博古架上摆满各式茶盏瓷器,裴泽州就坐在藤编茶桌后沉敛着眸看向窗外那一片浓茂绿茵。
茶桌上香炉冒出袅袅炊烟,他的脸隐在雾霭中半是模糊,南晚吟不由想到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拥蹙喧嚷的走廊里他仅仅只是走来就能令嬉笑瞧热闹的人群瞬间寂静无声,手杖碰撞地面声音沉闷压迫,墨深的瞳仁不轻不重看来一眼又淡淡收回。
那一刻隔着还未遣散完的人群,南晚吟忽觉自己和武川像是两只误入人类餐桌的老鼠,格格不入,渺小灰扑。
而今,不过数日她便生出了要攀附着他跃升阶级的野心,多讽刺多妄想。
南晚吟一步步靠近,最终停在茶桌前率先出声,“裴先生。”
裴泽州视线落在她身上,“坐。”
南晚吟依言在他对面坐下。
“你要见我想说什么。”他斟茶,声音和姿态都温文尔雅。
南晚吟低垂着头,仿佛接下来的话十分难以启齿。
“裴先生,很抱歉打扰您。我因为宗淮的恶意举报没能顺利通过公示期,毕业在即,依靠我个人的能力很难及时找到实习工作,所以冒昧来访想拜托您能帮忙让我进星耀做经纪人助理。”
“为什么是星耀。”
“我在网上查阅过同类型公司,星耀发展前景很好,而且公司待遇优厚,还有……”
她犹豫着说,“听说您和星耀的老板陈誉凌是朋友。”
“这算不上什么广为人知的事,你从哪里听来的。”
“沁雪之前在寝室说过一次。”她说完小心觑了眼裴泽州脸色,生怕会引得他不满一般。
“可以,还有别的要求吗。”这种事对他而言算不上多过分的请求,打声招呼而已。
南晚吟头垂得越发低了,发丝掩映下的颈部皮肤微微透着红,裴泽州后知后觉注意到她那张清纯漂亮的脸,第一次见面时没关注到她,现在却明白为什么宗淮会做出那种自露马脚的事。
色令智昏,漂亮的女人总是更容易诱发人心底的欲念,不过也幸好她够本分,否则以沁雪的倔性倒不知要被宗淮那种人哄骗多久,所以当做是谢礼也好,她的要求他可以成全。
像是好不容易才做好心里建设,南晚吟忽地抬起一双仿若笼罩雾气的杏眼,“裴先生,我的朋友武川是红星会所内保,为了保护我才被宗淮打压报复,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遍体鳞伤,我担心他出院后回去会被宗淮继续报复,所以可不可以请您出面帮帮忙?”
裴泽州听着,低头抿一口茶,声音淡淡,“一次人情换两回报酬,南小姐,我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何况该给你们的补偿已经由田浩转交,没理由一而再地帮你。”
“对不起裴先生,我知道这些请求很无礼,可我别无他法,您是我唯一能求助到的人了。”
泪珠自眼眶滚落,如崩断的玉珠一颗接着一颗砸在茶桌上,她抬手快速拭去,明丽繁复的手镯晃荡在腕间,令裴泽州低垂的视线重新聚焦在她身上。
青釉色茶壶在泥炉加热下散发幽幽茶香,蒸腾的雾气与香炉交融,裴泽州声音低缓响起,“我可以答应你。”
南晚吟却没立刻高兴起来,欲言又止望着他,目光怯怯。
“还有什么一起说吧。”
他这样说,她才敢从包里拿出那张烫金的黑色卡片。
裴泽州只看了一眼,心中已是了然,“汪越给你的?”
“嗯,他让我今天下午过去,裴先生,我不想。”声音温软,仿佛极信任他,将卡片轻轻放置在桌面,她纤细葱白的手指像是被烫到般快速收回,脸颊瞬间嫣红。
汪越的确不是什么好人,眼前少女身上有着尚未历经社会磨砺的单纯,眸底清澈仿佛不谙世事,难得的是没生出那种攀附权贵的痴心妄想。
“汪越那里我会处理。”
南晚吟紧张踌躇的脸上瞬间绽开惊喜,望着他的眼睛晶亮欢悦,仿佛一瞬间压在身上的所有重担都烟消云散,激动起身弯腰鞠躬表达谢意。
“裴先生,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一而再地向您提要求,您却没有生气将我赶出去。”
她高兴到忘记拘谨,眼中涌动着星光,“您和他们都不一样,裴先生,在我心里您就是慈善家。”
裴泽州收到过很多人的感激,如此直白热烈的还是头一次,成年人的世界含蓄内敛,他不免被她愉悦的笑眼感染。
“慈善家吗?希望你对我的印象一直如此吧。”
她却忽地迟疑起来,“我以后应该很难有机会再见到您。”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他这样一说,她便又高兴起来,好像能见到他是多么值得喜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