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玩了陪娘一阵,带头大哥将她丢给小弟,随后招呼一声:“都听着,柳家为富不仁,少不得被我们抄家杀头,这新娘子与其做柳家的少奶奶短命,倒不如给兄弟们做老婆来的长长久久!”
五魁不待那人说完,拧身就往东路跑,跑到一块大石后,拐脚钻入一块茅草地.不顾一切地往峁沟窜去。
逃窜中,慌不择路的五魁不住地要耸耸身子,将越背越下沉的女人在耸中向上挪送,每一耸就摔下一把汗豆子。
再后干脆双手反搂在后,勒紧了女人的腰,说了声:“我要滚了!”已是刺猬一般从一个斜坎滚下去,荆棘茅草就碾平了一道。
滚到坎下,前面是一条河了,河面上架一棵朽柳树的桥,深水漩着无数的涡儿,看去如一排排铆钉。
五魁仰头往山上看,看不到峁梁,却想,若立即踏桥过河,山峁上必是能看得见的了。
他用嘴呶呶左侧的一处鹰嘴窝岩,说:“那里有一个洞.藏在那里鬼也寻不着了!”便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还倒在草窝里,一时间力气不足,难以爬起。
缓了片刻,五魁驮着女人想要站起来,但几次都爬不起。
女人在背褡的木头上将封嘴布拱到脖颈处,再艰难地将口中袜子吐了出来,说了句:“五魁,别着急,慢慢起。”一句话使惊魂失魄的五魁知道现在是安全地带了,便庆幸起自己的勇敢和机智,同时松弛了的脑袋里闪动了许多思绪。
啊啊,一个菩萨般的女人现在与自己是很亲近的了!
且不说她到了柳家做少奶奶是五魁不能正眼看的.即使她还在苟子坪做女儿,比五魁更魁伟也更有钱的男人能挨着她一个指头吗?
可现如今她手脚被紧紧捆绑着,挨在自己身上合二为一.她是把一切的一切都依赖着他了!
女人轻声说:“五魁,你救了我,你好行哩!”
这样的一句话,使五魁无限地激动,一拱身就站起来了。“土匪我见得多了,跑得过我的他娘还没生下哩!”
五魁想,躲在鹰嘴窝岩下只要熬过一时,土匪就会寻不到他们而离去,那么,背驮着女人过了那个桥面,再顺沟下行二十里,然后绕去鸡公寨,天擦黑是可以将新娘背驮到柳家的。
对于这一场抢劫,于五魁实在不是灾祸,原本想多背驮女人的想法竟成现实,五魁对土匪是不恨的,倒觉得土匪与自己有一种默契似的。
“王嫂她不知怎么啦?”背上的女人突然说。
“希望她能被人救下吧。”五魁也说,为女人的慈良叹息了。
土匪强迫陪娘脱光自缚,他是看见的,他可惜这个陪娘,却又怨恨为什么要将自己送给土匪呢?
她是不相信五魁能逃出土匪的追击么?
“这都是那些崽子的罪!”五魁骂起抬嫁妆的后生们了,呸,口大气粗,遇事稀松,要不是他五魁及早逃走,这两个女人今日晚上不就沦为土匪的床上用品吗!
“你好好滴才是最重要的,”五魁说,“我会把你囫囵囵背到柳家的。”
土匪是可能抢走了所有的嫁妆,也可能杀死一些人的,这消息会传到柳家,柳家一定在为新娘担心了,或许他们痛哭嚎叫,或许组织人马去白风寨赎人,或许绝望了要放弃。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五魁背驮着新娘安全无恙地出现了,柳家于惊喜之余该如何感念他啊!
是的,五魁的举动并不是建立在柳家的是否感念,只要求得新娘对自己的记忆,再退一步。
即使新娘此后再不记忆这事,他五魁也完成了他对于一个美丽女人的保护,五魁就是很英雄很得意的人了!
已到了鹰嘴窝岩下了,五魁还是没有放下女人,他说他不累:有什么累呢?
百五十斤的劈柴捆,他会从四十里外高山上一气背回家,一搂粗的碌碡也能举过头顶。
“我行的”,他说得很豪迈,甚至背驮着女人往上跳了一下。
但是,他突然晇地跌在地上,背搭的带子也被摔断了,女人滚在一丈开外,面朝下,露出一双灰蒙蒙的脚底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