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帮阿姨个忙,把热水打开,快点儿。”
我把他推进卫生间,我站外边关上门,冲进厨房抄起一把炒菜铲子,从外边把卫生间的门把手别上。猥琐儿子被关在里边。
现在301暂时归我用。我冲到南面窗台,推开窗户看外头。
这是三楼,按说不高,可从这儿看小区地面还是挺眼晕。旁边树杈子倒是够粗,可离窗台太远(我从小最怕体育课)。
还好,他家空调压缩机挂在窗外偏左手,201的空调压缩机偏右一点,对我来说就是上天赐予我的大台阶。
咣咣咣,猥琐儿子从卫生间里往外推门。与此同时,301的户门也被砸响,粗暴野蛮,像霸王龙要进来。
to跳ornotto跳?事已至此,我没的选择。对落入畜牲之手的恐惧压过了我的恐高焦虑。
我钻出窗户,脱下凉拖往一楼一扔,换洗衣服也扔下去,然后光着脚踩着301的空调压缩机往201的空调压缩机上斜着蹦。
居民小区里连续十六年的模范太太,现如今大伏天光着脚惊魂未定气喘吁吁顺着楼体外挂空调压缩机一门心思要逃离自己的家。
呼~还好,落稳了。
201的薛老太九十岁,正站窗前浇花,冷不丁看见玻璃窗外跳下一人,我眼见她手一抖,眼珠更混,瘪嘴一松。
空调猿猴停不住,紧跟着就往地面蹦。
垂直跳下去。
落脚处是一大摊水,空调压缩出来的,水下地面被沤出一层厚厚青苔。
我落地以后,脚底哧溜一滑,身子失去重心,牙磕一三角铁上。
37岁的红杏连滚带爬,顾不上形象顾不上疼,拣起衣服拔腿就跑,惶惶如败家之犬。
光脚跑在居民区的路面。地面有烟头、有狗屎、有烤羊肉串的签子、有啤酒瓶子盖儿、有碎玻璃碴儿。
脚底传来剧痛。我只顾往前跑,不敢回头,但意识到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等我狂奔到小区大门,发现老天爷对我还真不错,平时在我们小区大门口成串趴活儿的出租车现在一辆没有。
(老人家已经用空调压缩机给我一大台阶,我还奢求什么?做人不能太贪~)天闷热,喘不上气。
我越跑腿越软,越跑越没劲儿。
绝望中,一辆轻型摩托车慢慢超过我,骑摩托的是一女白领,扭头看我。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噌一下窜上她摩托后座,搂着她腰歇斯底里喊:“往前!快!”
摩托晃了晃,找回重心。女白领加油。我的头发飘起来。摩托载着这对陌生组合,狠狠碾轧柏油路面。
当时心里暗叹天无绝人之路。现在站在奈何桥头往回看,切肤感慨福祸两相依。
很多时候觉得不幸,却参不透其实不幸就是幸;而当你长出一口气庆幸自己走运时,哪悟得出真正的厄运才刚刚开始?
摩托白领扭头问:“你上哪儿?”
我说:“前头那车站。”
这时我的舌尖已经感知,我嘴里全是血。
车站到了。正值下班高峰,流动人口多,情况复杂,就算有人追我,也相对容易逃脱。
我跳下摩托,撒丫子之字形罗拉快跑,很快融进茫茫人海。
我一边跑一边搜寻空出租。一辆,是满的。又一辆,还是满的。死活就没有空的。
终于看见一出租停路边,坐后排的乘客打开门,一条腿迈出来,还坐那儿唧唧歪歪等着打发票。
我冲过去一把给他揪出来、我窜进去、带上门,呼哧带喘,说:“师傅,快开!”
司机歪头打量我。
我冲他龇着血红的牙说:“我有钱!快开!”
司机启动了车子,慢悠悠问:“怎么意思?咱上妇联?还是找个地儿自首去?”
我凶狠瞪他。他看我这神情,赶紧打哈哈:“您别生气,呵呵,我这人就爱开个玩笑唔的。”
他专心开车,不再多嘴,心里可能在想:今儿回家饭桌上有的说了——嘿我拉了一女兰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