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进门,他俩就那样沉默的坐着,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椅子上。
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他们没少吵架。
他们吵架我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也不是第一次听到。
那些能把屋顶掀飞的争吵声,他们却觉得,只靠我房间那个薄薄的门板就能够隔绝他们在客厅的一切动静。
我爸冲着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尴尬的说:“回来了。”
而我妈什么都没说,见我回来后恶狠狠地瞪着我。
那双黑黑的眼睛一如既往,像一潭死水,又像是凝聚着巨大风暴的漩涡。
我被我妈吓一跳,迅速点点头,然后钻回房间写作业。
我房间的那扇门一合上,客厅就像就个沉寂许久的炸弹被点着了,噼里啪啦的响声热闹的宛若过年时每家每户燃着的爆竹和烟花。
我妈带着哭腔的、歇斯底里的悲鸣,伴随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摔碎在地上的声音,那样尖锐的叫声和放肆的咒骂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旋。
我按开台灯,橘黄色的光洒在纸面。
我也想哭,可是却怎么都哭不出来,像是有东西堵住了我的泪腺。
心里在流眼泪,可眼睛却干涩得发痛。
5
我妈和我爸大吵了一架后回娘家了。
那天在外面没了动静之后,我才敢出去上厕所。
结果乱糟糟的客厅就只剩下了我爸一个人。
他弓着背趴在地上,自暴自弃式的收拾着满地的狼藉。
他一见到我,刚刚脸上的哀伤一下子消散,笑盈盈的问我:“没吓到你吧?我又惹你妈生气啦,晚饭爸爸给你做。”
他的右脸颊肿得老高,手臂上还有几道渗着血珠的指甲划痕和青青紫紫的掐痕。
我摇摇头没说话,沉默着去拿扫帚。
突然在这一瞬间,我有些厌恶我爸。
厌恶他面对我妈的责骂和刁难为什么不能去扇她一巴掌?而是一次次的选择妥协。
我没资格扇我妈,因为我是她的女儿,我不能忤逆世俗对于母女的道德定义,也不能反抗心里的良知。
我从出生开始,就牢牢的与我妈绑在一起,她是我的妈妈,我是她的女儿。
可是我爸不一样,他们两个人虽然是夫妻,却也是分别独立的个体。
既然我妈家暴他,那他为什么不能打回去?
我觉得他很窝囊。
我又想了想,觉得自己也窝囊。
我妈走的第二天,我爸就带着我去找她了。
原本我爸是不想带我的,可是姥姥家的那群人不好应付,我爸每次登门都只有挨欺负的份。
如果我也去,或许他们还会顾及着我是一个小孩。
姥姥家在村里,就在这座城市最西边的山脚下,四处都是小院子和自家盖的两三层小楼房。
我爸拎着大包小包,和我一起登门造访。
果不其然,姥姥家的院门紧闭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