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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蝗灾与流民（第2页）

于是便从上京的贵人开始，带头做着祈福之事。有些贵人说捐出钗环换些银两，有些贵人说在佛前长跪不起，有些贵人说给寺庙塑了金身，有些贵人说已经派人开了粥场。

更有人居然在朝堂上开始歌功颂德，说：“明君盛世、祥瑞天知，万事皆有所备，圣上已命六部于三十县派‘暖银’，县内少有庶民经冻饿，上京城内流民几经于绝。”

这本奏章一定不是用手写的，是用屁股写的。

贵人们都觉得自己已为流民做了许多，想必上天一定能看到他们的诚意，让大雍顺利度过这场灾祸吧？

实际上他们感动的只有自己。

在繁华的边缘，那些阳光无从覆盖的阴暗角落，死亡的威胁正在张牙舞爪。

上京郊外，一间无名小庙隐身在一片稀稀落落的树林里。这小庙破败的十分厉害，偶尔露出的一块飞檐让人还能确定这小庙的位置。

一道黑色的人影踉踉跄跄前行，一点一点挪动到小庙的门前，消失不见了。

“姐姐，我抢到吃的了！”

这小庙里头的场景更加破败：地上到处是断瓦残片，左边一多半的墙面都已塌拉，右边一尊石佛像被推倒在地，佛像后面有一角十分破烂的棉絮。那人影扑到棉絮上，轻轻把棉絮揭开，原来棉絮下还盖着一个女人。

来人把女人抱在怀里，伸手将怀中一块用体温半化开的东西送到女人嘴边：“姐姐，你快吃。熬过这个冬天，咱们就有救了。”

女人的嘴唇微微张了张，她的脸庞显得很“胖”，其实却是多日未进食所引起的浮肿。

女人挣扎着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握住了来人的手腕，她竟然在阻止来人的举动。

“晋哥……吃……活下去……”仿佛是濒死前爆发出一股力量，她突然狠狠地张口咬在了这个叫做“晋哥”的男孩手腕上。

晋哥同样枯瘦的手腕立刻多出了一个渗血的印记，但他似乎也虚弱至极，渗透的血很快就干涸了。

“记着……一定要走到，一定要……”女人到底没有了力气，慢慢松口后，她紧紧握住了晋哥的手，似乎还有什么话，一定要告诉他不可。

然而，女人那双因为过于枯瘦而显得有些大的吓人的眼睛，在晋哥低低的哭声中，再也不动了。

而这样的事，在整个上京郊外绝对不是单例，不知道有多少人如同晋哥一家，根本无力熬过这个冬天。

许沉霜这头则是停在了一处粥棚面前，搅合着那堆豆渣子、碎米、糙米混起来的混合物，皱起眉头。

那粥棚的管事看许沉霜穿的简单，本不想搭理，可许沉霜抬头看他一眼，这管事心头一跳，竟不知不觉地收起了轻慢之心。

他走到许沉霜旁边问道：“娘子，我家粥虽说不见得煮的很好，可用料都是足的。而且娘子请看，我们不光施粥，还招人手帮忙搭棚修补，每人每顿多添两个干馒头、一碗老菜叶汤。”

他特地端了一碗老菜叶汤来给许沉霜看，上面还飘着几颗油星子，以示他并未说谎。

许沉霜神色稍好看了些，这家粥棚的处理方式是合理的。

流民从各地辗转而来，许多人的肠胃早就在饥一顿饱一顿中饿坏了，若真煮好的白米粥施放，许多流民一气喝到撑，没被饿死，肠胃被生生撑破而死。

有些人家甚至在施粥时还会往里头掺沙子或是糠皮，都是同样的目的。

再有招募流民以工代赈的法子也是对的，流民一多，里头的青壮男子无事可做便容易生事，欺负流民中老弱病幼是常有之事，更有甚者还会偷偷杀人分食。

只是，许沉霜搅合着粥里头的碎米，盯着那管事问道：“这些米泡过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