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有素的仆役们即刻动了起来。
打点好靠椅,在簟席上叠了几个小垫子以防太凉。做好这一切,便悄然无声地退至廊下。
伺候奉香的婢子,并没有对元黎的说法产生任何疑问。
她自然知道一盒子香丸有点多,婢子侍弄惯了,对合香的材料分量心中有数。
可这就跟主人兴起,洗手作羹汤是一个道理,自是客人们的文房趣事,又不是香道大家,作甚要处处小心衡量。
常言道老小老小,裴相公自个的脾性有时也跟孩童似的,与他投契的人多少有几分相似。
婢子不敬地想道,万一小元道长就是想达到一种熏死人的效果呢。
婢子用石臼把丸子一个个碾开,均匀地洒进一尊鎏金卷草纹铜炉,确认香料燃起来了之后,转身候在了门前。
雨后日光正好,透过堂间的茅棚顶,映出屋内浮动的灰尘。炉子里的青烟,混着丁达尔效应下的碎金,袅袅地飘了出来,在屋内回转。
元黎左看右看,另外两人闭目养神。
她不知道这些人入梦没有,反正自己眼前的景没有一点变化。
照旧是这方簟席,这座棚屋,这片水波和竹林。
元黎百无聊赖地端起茶盏。
……就是香料放的着实多了些,乍一闻还有点呛人。
有人便是同她一样的想法。
对方也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指出来,“怎么点这么重的香?”
说话的是一个女郎,佩环高髻,端庄姝丽,好似神仙妃子。
她站在照水堂的侧门处,快步走进来,掀开铜炉的顶盖,拿起搁置一旁的长柄金勺,将炉内过量的香料埋住。
行动间衣饰荡漾,宛如一只瑰丽的蝶。
撇去她的样貌不谈,只要女郎所过之处,裙摆逶迤,留下几片白色的花瓣。不太真实,倒似虚幻。
裴妤也不知道自己是梦是醒,她看了看堂内如云般升起的烟雾,既惊又喜。
“绛妃,你果真来了。”
“裴娘子。”叫做绛妃的女郎一甩帔帛,眼波流转一圈,只让人觉得含情脉脉,“还有小道长。”
元黎这才发现她的帔帛和寻常女郎不同。
帔帛是时下女郎们常用衣饰,轻纱长带披在肩头,穿襦裙顺垂而下。而绛妃的帔帛却如一条彩练,萦绕于身后,随风飘荡不曾落下。
这是什么活的敦煌壁画!
绛妃扬眉笑道:“小道长的香很是不错,不过就是铺张了些。”
元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可不知道让三个人同时做梦需要多少枚丸子。这不是为了保险起见嘛,哈哈。
绛妃与她寒暄完,神色稍冷地看向堂间另一头,眼神也不复刚才的温柔。
“这又是谁?”
堂内的两个女冠随之看过去,嘿,除了裴相公,竟还有一位管家哩!
裴相公还算镇定自若,惊奇中还带着几分“此事颇有趣”的神情。
而管家就不那么平静了。
裴妤为了一个痴梦纠缠,这事还被裴相公当做笑话,说给相伴多年的老管家听。
管家听闻,倒是觉着裴妤不愧是道家方外之人,就连做梦都有独特的神异视角。
两个老人家对小辈既厚爱又好笑地议论了一番。
可要是这事是真的……啊呀!那他岂不是挖断了眼前花神的生路?
裴相公看着管家纠结的脸,拍了拍老伙计的手,示意他不要心焦。
“这位女郎……”
“我要移树!”裴妤震声打断了自家老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