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此时只当是,时隔七年祁默钧又带回个男人来,把大老爷气到了,忙纷纷上前劝道:“大哥,默钧他有自己的主意,就由着他去吧。”
“何必跟自己生气呢,当心气坏了身子……”
而坐在他对面的大夫人——祁默钧生母去世后,大老爷又娶得继室邱氏,此刻也装作难过的样子,劝解着大老爷:“老爷放心吧,虽然默钧和沉笙都喜欢男人……但咱们尚汶还是好的,等年后娶了亲,一样能延续血脉不是?”
安以琅躲在祁默钧轮椅后,着实被这酸不溜秋的话惊到了,心想着怪不得大少爷不愿意管家事,天天对着这么群人,当真是心累死了。
“您就别操那些心了,父亲就是没有尚汶,还有什么钱姨娘、周姨娘生的不知多少儿子,怕是想绝后也难。”
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声响,安以琅回头一瞧,差点吓得炸了毛,来的正是昨晚把他从水池子里拎出来的、残了一只眼睛的男人,而他的身后还跟着那个长发的美人。
“别怕,那是我同母所出的弟弟,名叫沉笙,”祁默钧全然无视父亲跟继母的吵嚷,却还是有意解开昨天的误会,牵着安以琅将他拢到身边来,轻声介绍着:“身边那位,是他的夫人。”
安以琅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祁沉笙那般生气,自己误闯进人家夫人的浴房,幸亏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这时更多的祁家小辈们都来了,他们听到祠堂中的争执声,并不敢直接进来,还是正中的老太太,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苍老地呵斥着:“行了,都一把年纪了,当着儿孙的面,像什么样子。”
那大老爷才怔怔地坐回到椅子上,可眼睛却还是死死地盯着安以琅,脸色阴沉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会子祠堂中人多起来了,之前的压迫感也终于驱散了些,安以琅推着祁默钧,往那特地给他轮椅留出的空位走过去,然后刚想缩小存在感地站到祁默钧的轮椅后,却被他家大少爷拉住手,按到了旁边的座位上。
不少人的目光随即传来,安以琅也不安地立刻想要起来,却不想祁默钧依旧温柔却不容反抗地按着他的肩膀:“以琅,这是你的位置,坐好。”
怎么可能坐好呀!
安以琅有些慌了,自己这么坐在祁默钧的身边,按次序仅在祁家老爷夫人之下,连祁家二少爷都要在他后面,这让他怎么坐得住呀!
可祁默钧就那样,眼神中流露出难得的固执,仿佛以此无声地向众人昭示着什么。
而虽然上头还有老太太,几位老爷夫人,但实际自从老太爷去后,祁默钧早已是祁家当之无愧的家主,所以即便他作出如此举动,祁家的小辈们也没人敢提出半个“不”字。
都默默地,按着顺序坐在了安以琅之后。
待到所有人都坐定后,祁家老太太的目光也只是淡淡地从安以琅的身上扫过,而后便叹了口气,转身看着祁家先祖的牌位,苍老的声音随之响起。
“自我嫁入你们祁家,也有五十多年了吧……这些年来,我一向不太管事,上了年纪呢,便只盼着儿孙满堂,多几个跟我说话的人。”
此刻祠堂中,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了最近祁家发生的事,此刻只能静静地听着老太太的话。
“自老太爷去后,默钧做得很好,我是放心的。本来以为,再过几年我也就能合上眼,埋到地里去,这辈子便算完满了。”
“谁知道这关头上,又出了这样的事。”
她说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祁家大老爷赶忙去扶,可他身子本来就虚,差点连带自己都晃倒,好不容易才撑住了。
老太太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大儿子,到底没说什么,扶着他缓缓地走向摆放着牌位的高台之后。
祁家的小辈们纷纷都跟了上去,不多时所有人便都跟着老太太来到了,那间挂着重重铁锁的小房间前。
长明灯火围着它静静地燃着,像是一张张缄默的口,将曾经最为残忍的秘密深藏。
透过木格子的缝隙,安以琅也看到了被锁在其中的,那顶乌黑的旧轿子,不由得又紧张了起来,被祁默钧揽在身边。
其余的人也并没有好到哪去,他们明显神色慌慌,谁都不愿意再靠近那里。
“我知道,你们都怕它……但说到底,却没几个人能讲得明白,自己为什么怕它,”祁老太太就在那黑轿前站住,转身环视着众人:“今天,我就把事情挑明了,说说你们祁家,为什么要怕这一顶轿子。”
“老太爷在时,也曾跟我说过,你们祁家原本是世代传承星监之位,东方苍龙有七个星宿,祁家就传承七位星监。”
可七十多年前,忽然一场大劫,令祁家的星监死伤过半,而更让他们担忧的是,那劫数之后,祁家竟然无法传承出新的星监了。
“十多年吧,祁家所有的小辈,都没有得到星监之位,而仅存的几位星监也都已老去。”
他们渐渐无法管束执妖了,云川城中乃至整个东方的执妖,都开始蠢蠢欲动,只待祁家最后一位星监逝去,就彻底打破它们在世间的枷锁。
“当年的家主日夜担忧,他寻遍了所有先人留下的典籍,终于找到了最后的办法。”
“献祭。”
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从不曾知道,祁家竟还有这般过往。
“从祁家嫡系最为优秀的子孙中,选出一自愿之人,进入这黑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