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雨天。
亚水市的冬季并不漫长,往往临近过年时已经趋于温暖,今年却是个例外。
小雨一连几天连绵不绝,从来没有下大,也从来没有真正停止。
孟绪初站在窗前,出神地凝望着外面的街景。
病房里电视开着,像是为了不让空间显得过分寂静,随意停在一个频道,充当背景音。
这间房楼层很高,可以看到广阔的天地和尽头的一线海岸,目之所及皆辽阔浩荡,云层却是灰色的。
终年青翠的树叶在寒雨侵袭下变成沉甸甸的深绿,向下低垂着叶片,偶然坠下一滴雨珠溅落在行人的伞上,而行人撑伞的身影化为很小的一点。
孟绪初的视线随着形形色色的伞面晃动,眼珠在自然光下呈现出玻璃珠一般剔透的质感。
窗台上手机显示通话中,孟阔的声音从略显吵杂的地方传来:
“……总之你就在先医院好好待着,别操心了,万事都有我和骞哥不是?”
“也不是不让你过问,主要你那身体不抗造啊,医生也说忌忧思伤神,咱起码得遵医嘱吧?”
孟绪初没回话,手撑在窗台上借力活动腿脚。
他现在就是在遵医嘱,医生说多走动有助于恢复,他就从房间到走廊走了半个多小时,现在小腿有点发胀。
孟阔的念叨还喋喋不休地从听筒里传来,孟绪初索性关了免提,撑着挂输液袋的架子弯腰锤自己的小腿。
病号服宽大,套在他身上本来就撑不起来,一弯腰肩背瘦削的轮廓就格外明显,过于宽松的领口遮不住平坦的胸腹。
没插吊针的那只手背依然满是输液后青紫的痕迹,孟绪初锤了几下就感到力气耗空,呼了口气直起腰,感觉手机那头的声音小了下来,便重新打开免提。
“说完了?”
“昂,”孟阔下意识答道,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对,“不是,合着您根本没听吶?”
“听了一半,”孟绪初不甚在意道:“反正你说再多不都一个意思吗。”
“……”
这倒也是,但他哥这是在抱怨他话多且无用吗?孟阔咂舌,有点委屈地咳了声。
听对面总算安静了,孟绪初切入正题:“所以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唉,你……”
孟阔哀叹一声,心道果然还是拗不过孟绪初,犹豫两秒还是简单把这两天的事给孟绪初说了。
“那天从咱家出来以后,于柳先是去了A市一趟,找穆玄诚。”他说,“回来之后才去报的警,把穆海德那些事全抖搂出来了,现在已经立案了。”
孟绪初若有所思听着,几秒后没等到下文:“然后呢?”
“……什么然后?”
“警察那边的说法,于柳的证据,还有穆海德是不是已经被控制住了,这些你都没提,”孟绪初皱眉:“你在跟我避重就轻什么?”
对面整整沉默了好几秒,半晌才传来孟阔的叹息:“你可真是……”
“生病就好好养着不好吗?”孟阔无奈于孟绪初的敏锐,不得不如实相告:“于柳没有马上报警,穆海德这么多年在亚水也有点东西的,提前保释出去了。”
“意思是现在人跑了?”
孟阔咳了声,似乎有点难堪:“于柳报案的时候他已经放出去了,那警察要再抓人也得先调查才行,申请搜查令什么的也得要时间……”
孟绪初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孟阔话音一顿,有点慌:“不是哥你别气,你千万别生气,警察已经在找人了!”
“今儿上午去他屋子里搜了一圈没找着,多半是想逃去境外……不过你别担心,咱警察也不是吃素的,不管怎么绝不可能让他有机会出境啊!……”
孟绪初轻轻一哂,摇了摇头,“没生气,就是原本以为下一次看到他能是在看守所里。”
“他这根本就是负隅顽抗!”孟阔愤愤道:“就算现在逃了又能怎么样,机场海关高速公路,所有通道全部设了栏,他根本不可能跑出亚水,抓回来只是时间问题!”
孟绪初点点头,随口应了声,走去置物架前倒了杯水喝,又从抽屉里拿出药吃了。
“——现在插播一条特别消息!”背后电视还在一刻不停播放着,从广告变成了新闻节目,孟绪初没说话,边听边咽着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