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自鸣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变得昏沉。
邵旭北仍守在她身边,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枕在脑袋下面,睡得很安静。
这一觉睡得太好,醒来很久后,江自鸣仍觉得自己在做梦。她阖目缓了几分钟,等再睁眼,眼神已恢复清明。
也就是在这时,江自鸣才意识到,自己和邵旭北的脸,似乎靠的有些太近了。
近到能感受到邵旭北的呼吸,也能数清他的睫毛。
江自鸣一瞬间有些不好意思,努力往后仰,试图拉开一些距离。然而脑后被子堆叠,没有能留给她的多余空间。
努力半晌,江自鸣放弃了。
或许直接叫醒邵旭北比较好。
江自鸣看向前方,正对上青年静谧的睡颜。
心跳蓦地空了一拍。
眼神像画笔一样在他脸上细细描摹,从俊朗的眉眼,划过高挺的鼻梁,来到不点而红的唇。
江自鸣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这是她头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俊美的男人。
江自鸣也头一次强烈而鲜明地意识到,邵旭北竟然是一个男人。
他对她很好,体贴且富有耐心。或许他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关系亲密的朋友来照料。
要不然还能怎么样呢?江自鸣忍不住小小地嘲笑了一下自己的痴心妄想。
她已经很久不做白日梦了。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或许会因为某些微不足道的原因,而对某人产生一些朦胧的好感。
即使他们的眼神从来没有落在她身上过。
虽然江自鸣很不想承认,但现实就摆在眼前,她也无可奈何,那就是——她只作为朋友被爱过。
想想也很正常,就连她这样像尘土一样渺小又普通的人,也会对天上的明月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大家都忙着奔向明月的时候,谁会留意身边与自己一同仰望星空的人呢?
喜欢与被喜欢的关系,有些像反过来的食物链。愈是渴求,就愈想将自己送到别人口中。然而吃不吃得下,也得看进食者有没有胃口。
江自鸣想,她不要变得这么……
可悲。
这两个字初听起来很尖锐,但在仔细回味后,她又觉得邵旭北说得很有道理。
因为一点点不知真假的喜欢而欢欣鼓舞,甚至觉得缺失的一部分灵魂都被补足了,难道不是可悲至极吗?
江自鸣盯着空气放空了一会儿,视线缓缓移向趴在沙发一旁的人。
熟睡的邵旭北和平时不一样,看起来毫无防备,眉眼间满是孩童般的无忧无虑。
江自鸣盯了半晌,得出结论:这是一张从来没有经受过生活苦难的脸。
唯有从出生开始便一直处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中,不必为了生活中的琐事烦心,也不用为了一点点生存资源与他人抢得头破血流,才能保持这样自信从容的底色,行为举止间全是有人托底的坦然。
像他这样的人,恐怕从来都没有被拒绝过吧。
江自鸣毫不怀疑,如果邵旭北说自己缺少陪伴,会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地奔他而来。她想象着邵旭北被吓一跳的画面,差点笑出了声。
他肯定是这样的反应。江自鸣偶然见过两次他拒绝别人的场面。那样冷漠,不等对方表白完便随意挥挥手,拔腿就走,空气里只剩下他袖口间残留的香气。
他人的心意于他而言,兴许与地上的杂草也无甚区别。
这样的人,怎么会知道被忽视是什么感受呢?又怎么会明白被人喜欢的珍贵呢?
江自鸣正想得出神,忽然发现那片鸦睫轻轻颤了颤,隐约有睁开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