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恢复理智,回想起自己做过的一切时,只觉得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
明鸢就这样死了,死在了他的剑下,而那把剑还握在他的手里。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将剑扔掉的,也不记得后来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胸口像被人挖了个窟窿,空得难以忍受。
他本以为自己不在意明鸢的。
毕竟第一次见到她时,得知自己被某种强制契约束缚,和她的性命捆绑在一起,他就动了杀心。
他恨她的存在,恨她的自由,更恨她总能轻易搅乱他的计划。
后来,他从她身上发现了那枚家族令牌。
那东西是他多年噩梦的来源,每一次看到它,他的仇恨都会更深一分。
他们之间简直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他甚至早早就做好了了结她的打算。
可等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竟然觉得……难受。
酸涩的情绪在心底蔓延,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因为明鸢陪了他几个月,习惯成自然,一朝消失难免不适应。过一段时间,他就会彻底忘记这个人。
于是他继续照常生活,。
每天清晨起床,习剑,吃饭,处理俗事,和从前明鸢没出现在他生命里时没什么两样。
只是,他会在某个瞬间不自觉地喊出明鸢的名字,等反应过来时,喉咙里那一声叫喊已经变得扎人。
在离开清溪那片让他不愿久留的乱葬岗,朝着京城来时,他也路过了很多城镇。
这其中不缺繁华的。
某日,他路过街边糖葫芦的小摊。熟悉的酸甜气味扑鼻而来时,他的脚步竟然不由自主停下。
他买了一串,又下意识地回头:“你不是说想吃糖葫芦吗?我买到——”
话出口的瞬间,后半句硬生生噎在喉咙里。
明鸢已经不在了,怎么会回答?
将那串糖葫芦拿在手里,他沉默了很久,最终也没有勇气自己吃下。
还有赶路时沿途的野花。
以前的他,这些花花草草。可明鸢却对这些五颜六色的小花喜欢得不行。
她总喜欢在路上随手采花,拿不下的时候就塞到他手里,又或者往他的衣袖上别。
那些色彩鲜艳的花瓣黏在身上,让他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可等明鸢走了以后,他又一次在路上看到遍地的色彩。
那些地上零散飘落的花瓣总能轻易勾起他的某些回忆。
刺眼的红、粉、紫像一个无声的提醒,告诉他曾经有人在这里欢笑过,撒娇过。而他只是呆呆地站着,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明鸢的存在似乎已经在他的生活中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甚至在某天,他整理自己的衣物时,无意间在包裹里翻出一件旧外袍。
这是之前打斗时被剑划破袖口的那件,他本来准备丢掉,却在抖开衣服时发现,那被划破的地方已经被人仔细地缝补好了。
上面的缝针稚嫩得一看就是初学者的手艺,歪歪扭扭不说,偏偏还多此一举地绣了个蹩脚的小笑脸。
秋澄霁看着那个笑脸,沉默了很久。
真丑。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块布料,感觉到补丁的线迹还有些微微凸起。
那一瞬间,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涩得难以忍受。
他以为最难过的,应该是她消失的那一天。
可后来他才明白,最难受的并不是那一天,而是意识到她再也不会出现的那些日子。
每一天,每一个明天,都不会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