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查出药房有意图谋害温相的下人后,夏荷便遵温澜生的嘱,悄无声息地将府里下人都细细排查了一番。
相府人员庞杂,只幸而下人里再未查出奸细。
转眼便到了温澜生外祖母的生辰,温从珂果然未回府。
宫墙巍峨,高耸入云,宛若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将宫内风声尽数封锁,密不透风。
温澜生虽有心探听宫中动向,奈何耳目闭塞,心中不免惶恐难安。
前世的惨烈景象如烙印般深植脑海,挥之不去,每每失控回现,令她夜不能寐。
恐惧如影随形,似一条无形毒蛇,紧紧缠绕她的心脉,几欲令她窒息。
可每当她沉入阴霾之际,耳畔总会响起一道低柔女声,如春风拂面,将她颤栗的心绪缓缓抚平。
祝绥曾言,她定会设法助她探得宫中消息,嘱她莫要过于忧惧。待除夕夜宴之时,若能借机与皇太女搭上话,便可更进一步。
不知为何,温澜生对祝绥的话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仿佛她所言必能成真。
十余日的朝夕相处,温澜生渐渐察觉,自己对祝绥似乎……过于依赖了。
前夜丑时,梦境骤然崩塌,猩红的血海汹涌而至,她猛然惊醒。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她慌乱无措,下意识地轻唤祝绥,只盼那熟悉的声音能在耳畔响起,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亦足以令她心安。
祝绥几乎立时应声,嗓音低柔微哑,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
她慵懒地哼起一支不知名的小调,旋律轻柔,如海浪般缱绻,一下一下轻拍着温澜生的心尖,将她带入一夜安眠。
至此,温澜生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这份莫名的依赖,源于她对祝绥陪伴的渴望。
每一刻都在心底细声喧嚣。
她并不熟悉这种将全身心寄托于他人的感觉,却暗自庆幸祝绥尚未察觉她这份隐秘而怪异的情愫。
温澜生垂眸收敛心绪,听见窗外传来零星的吆喝声。
马蹄轻踏,将金楠木镂刻花纹的马车车身带着稳妥前进。
镶金嵌玉的窗覆着锦葵色的锻皮裘帘,叫一丝风也吹不进。车里铺着厚实的羊绒毛毯,檀木几案置于其上。
现下仍未出京,却已靠近城关。
淑夫人母族乃江城姜氏一族。今姜氏家主正是淑夫人之母,温澜生外祖母,其乃前朝名臣姜陆后代。
姜氏一族家大业大,根基稳固。
万朝新立,姜氏拥护新政,转而从商,如今虽渐没落,地位不比从前,却亦是江城的名门望族。
温澜生忽然想起,自己也很久没有见过祖母了。
上一世,新帝上位,父亲下狱,温澜生入了教坊司,难逃一死。
寻常母族,听闻后代沦落至此,该当惶恐,恐受牵连,避而不及。
可她死前听闻,祖母高龄病体,却为了她四处转圜,将多年积累的关系人脉跑了个遍。
奈何此事涉及新皇旨意,竟无人敢帮她。
温澜生回想起祖母皱纹深刻却慈眉善目的脸,鼻尖忽然涌上一阵酸意。
【怎么了?】
温澜生眨了眨眼,轻吸鼻子,“没有……有些想外祖母了。”
【过会儿便见到了。】
“嗯……我知。母亲早逝,许久未见过外祖母了。今去母家,倒生出些不知所措来。”
她眼眶泛红,褐眸清亮,芙蓉玉面轻沾露,当真风姿绰然。
祝绥哽了一下。
她不太会描写人物外貌,当初花了无数心思雕刻女主皮囊,仍怕女主生得不够好看,不讨读者喜欢。
但如今瞧着温澜生这张脸,她竟生出种自己是捏脸天才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