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的举动有些奇怪,平时他应该不会这么做。但安鹤笙很喜欢当下的感觉,这种奇妙的、无法诉诸言语的亲密感,这种悄然伸出触角,触碰禁忌的感觉。
他微微侧过脸,将嘴唇贴在了封文漪手心的十字烙印上。
封文漪感到掌心传来痒意,激起了细腻撩人的电流,穿过明明本该没有知觉的疤痕,进入了他的身体,随着脉搏的跳动,飞速涌进他的心脏,引起一阵幻梦般的痉挛。
空气好像在发酵,熏得人靡靡欲醉。
教堂的晨钟突然响了。那声音敲打在封文漪的胸口,他惊醒一般收回了手。
“我去换衣服。”他用力握紧麻酥酥的手心,尽量平静地说,“你也休息一下吧。”
说完,他拿着衣服匆匆走进了洗手间。
安鹤笙还在原地出神,有些古怪的情绪正在冲击他的心:【513,你能想办法恢复被删掉的数据吗?】
SN513:【好的,我试试看。】
虽然失去的部分记忆看似没有对自己的意识、知觉和行为造成什么影响,可安鹤笙却觉得心里有一大片空白。这种感觉在每次和封文漪接触的时候,就会变得更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迫切地想从堵塞之处钻出来。
一开始他并不在意,但是现在他愈发想知道,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刘入川的死令鸟笼城上方的阴霾更加浓重,居民八卦的传言也更加危言耸听,颇有种人人自危的感觉。
好在封文漪休息了一天一夜过后,就完全恢复了视力,双眼仿佛没有受过伤一样完好无损,于是便去教堂继续工作了。
安鹤笙也回到了诊所。贺浚哲这段时间一个临时工也没雇到,见他来了格外高兴。
今天一早来看牙的客户就很多,安鹤笙刚到诊所就开始了忙碌,一直到中午才休息。
吃过饭后,安鹤笙去准备下午的工作了,SN513突然失落地说:【安医生,对不起,我无法恢复数据。】
那些消失的数据被删除得一干二净,他在尝试了各种方法后确认,数据已经永远无法恢复了。
安鹤笙微微失神,想不通猩红梦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就在这时,他的眼前仿佛涌过水流,视线忽然变得模糊。
困意汹涌来袭,他在不断降临的黑暗中,听到一个迷茫悲伤的声音——
“我迁怒封文漪,迁怒所有人。但我最恨的人,其实是我自己。我老婆是个好人,她不该因为嫁错了人,就死得那么悲惨,那么……”
刘入川痛苦的忏悔,牙椅碎裂的声音,梦境破裂的声音,如惊飞的鸟群袭向安鹤笙。
他再度溺水,在没有止境的下沉中窒息……
“没有可怕的深度,就没有美丽的水面。”教授引用了尼采的话,又从《歌者奥义书》中捻来经典,“人睡着的时候,会进入自己心底的深处。”
他款款走向讲台另一边,无数视线的焦点聚集在他侧脸的轮廓上。
“所以我们有时在梦里,能够看到自己灵魂的另一面,看到水面之下的深度。那里不仅藏着‘我’,还有集体潜意识……”
安鹤笙突然顿了一下,视线扫过阶梯教室里学生们的面孔,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他试着呼叫513,但没有得到回应。他在这个“梦”里,依然无法和513建立连接。
安鹤笙没有慌张,几秒钟之后便整理好了情绪,继续讲完了他的课。
课程内容都在他的记忆中,流畅得像早已设定好的程序。
下课后有不少学生忙不迭地跑出去。安鹤笙听到他们说要去观看游行。
他走到窗前眺望,和上一次一样,壮观的花车队伍正从街上经过,规模好像更大了一些。
不同形态的全息投影穿梭而过,千纸鹤沸沸扬扬地洒下来,空中传来男性和女性AI的声音,轮流用不同国家的语言播报着什么,和花车上传来的冥灵之音交错融汇,整个场面说不出的奇幻。
“教授,”一个男生走到安鹤笙身后问道,“可以请你吃饭吗?”
安鹤笙回过神,发现是上节课那个说自己擅长白日梦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