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旁边是一家日料店。旋转的玻璃台水一样流动,承载着小船似的餐盘,慢悠悠地为零散的几个客人而转。
再往前一家是面馆。香味很清淡,灯光明亮却发红,几乎能看到热腾腾的烟气。
邰缙在靠近拐角的地方。
他站在一家关门歇业的店铺外,玻璃门被铁链锁着,内部黑洞洞的,仿佛藏着什么暗处才会有的怪物,或者被遗忘的幽魂。
祝鞍照忽然发现他走路的时候太关注周围的环境,连路都走歪了。邰缙在他斜对面,而不是正前方。
“这家店辣椒挺好吃的。雪糕也好吃。”祝鞍照没话找话地说。
邰缙神色莫测。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祝鞍照问。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次找对了方向,他在距离邰缙还有半步的位置停下来,下意识活动着手指。
指间依然黏黏的。指缝中单薄的皮肉粘在一块儿,动弹的时候也不会立刻就撕开,而是互相拉扯,互相拖拽。
这引来了一点点刺痛,更多的是痒,一种没法去抓挠,却又没法被忽视的刺痒。
邰缙还是不回答。
他靠近黑洞洞的店铺的那半张脸有些暗沉,应该是光线导致的错觉。祝鞍照还是头一回在这样的光照条件下看到邰缙,他不由注意到很多不同。
酒吧中的灯光很特别,那时候邰缙的脸颊有一层细绒般的清光,他当时的神色也是带着怒的。人在生气的时候最好不要做什么表情,冷意要含而不露,才能显出气势和力量。
那个夜晚的邰缙,因为怒气上了脸,表情足够多,哪怕西装革履,也看得出青涩。
甩掉那身正装后就更年轻了。皮肤,肌肉,若隐若现的血管,柔韧的触感和迷人的光泽。生机勃勃。热乎乎的,暖腾腾的,紧绷或者舒展的姿态都像骏马。
小区里则暗得根本看不清邰缙的表情。
只能听到邰缙的声音,缓慢的,斟酌着,犹豫的,困惑着——即使这样也显得坚定不移。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大半夜的发这个神经,却毫无迟疑地率先展开了行动。
夕阳下的邰缙面庞上笼罩着一层夕阳的暖光。雪白的衬衫,敞开的胸口,饱满而又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湿漉漉的眼睫,含情脉脉的凤目。连他的指头尖都传达着浓厚稠密的笑意,像融化的巧克力,散发出芬芳怡人的气息。
此刻的邰缙和之前每一次都不同。
祝鞍照看不出邰缙是喜是怒,这叫他感到不安,甚至有些害怕。没有道理害怕邰缙,尽管祝鞍照逻辑上完全理解邰缙背后蕴含的力量……好吧,感情这种事自有一套道理。
没有道理害怕弟弟。
“你哑巴了?”祝鞍照没好气地说,“问你话呢,弟弟。”
邰缙撩起眼皮斜睨祝鞍照,目光凛然中仍带点情意,犹如春芽尖儿上堆积的一小撮春雪。
祝鞍照不自觉地笑了。
他又往前蹭了半步,近到能嗅到邰缙身上飘来的淡淡气味。一种近乎于木炭的醇香,夹杂着认不出的香料味儿。但这味道本身祝鞍照很熟悉,他的枕头现在就是这种气味。
弟弟没有换香水。
邰缙终于慢吞吞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忽而抬手探进祝鞍照的衣兜,把那根被嚼得烂糟糟的雪糕棍抓出来,揣自己兜里了。
祝鞍照:……
祝鞍照:?
“你这样拿会手会变黏。”他忍不住说。
邰缙有些不相信似的抬起手抓握一番,终于说出了今天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没有。”
“我的手就沾了雪糕,会黏的,等会儿你就感觉到了。”
祝鞍照一边说一边也举起手,对邰缙作出示范。他不断捏合和张开手指,让邰缙看皮肤粘在一块的样子。
邰缙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做这一系列动作,看着看着,就在祝鞍照的认真里败下阵来。他抿了抿嘴,舌尖在唇缝间抵了一下,又克制着放松咬肌,流露出微笑。
“我的手没有沾上雪糕。”邰缙说,“都在你手上擦干净了。”
祝鞍照一愣。
他恶向胆边生,猛地把手掌贴上去,来自邰缙掌心的热意顿时将糖汁烘得黏软流动起来。
这下换邰缙发愣了。
祝鞍照还盯着邰缙的手,他专心致志地拨拉开邰缙的手指,把手指插进邰缙的指缝中,还摩擦了几下,好确保把雪糕也擦到邰缙的指缝之间。